他孤身出城時,本已存了有來無回之心,這兩天頗受支援,不僅有人搭棚、送食,對他還都十分敬佩,無論年長年幼、熟與不熟,都要拱手而拜。
於瞻心志越發堅定,這已不再是他一個人的魯莽之舉,而是代表眾意。
他又在哨所外面住了一個晚上,簡陋的棚子擴大了幾倍,五名年輕的書生留在他身邊。
到了第三天,安重遷、嚴微等範門弟子趕來,他們一來聲援,二為勸說。
“於師弟做了一件範門弟子早該做的事情。”安重遷以師兄的身份奉承幾句,轉而道:“如今大家都已明白於師弟的意思,官府也已放行,於師弟還守在這裡,卻是為何?”
“思過谷乃範門學問重地,如今又是先師墓廬所在,我等身為範門弟子,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為何需要‘許可’?先師在日,求學問道者絡繹不絕,先師何曾拒而不見?我不是來做樣子的,我要讓思過谷恢復舊貌。論辯才,我不是對手,論靠山,我更是輕若鴻毛,唯有一身固執,我不爭,也不搶,但是除非我死了,絕不後退一步。”
“於師弟何必呢?即便用這種手段奪回思過谷,又能怎樣?”
“怎樣?”於瞻眼中露出一絲鄙夷,“我沒有本事,不能弘揚先師之學,但也不能拱手相讓,眼睜睜看著外人坐據先師舊廬吧?安師兄不必相勸,你在城中有家有業,行事應當謹慎,不像我,無親無友,一人做事一人當。”
安重遷頗為窘迫,看向嚴微,希望能得到幫助。
嚴微向以口才聞名,這時卻保持沉默,向師兄輕搖下頭,不打算出頭。
安重遷無法,只得告辭,回城向官府承認自己無能為力,令他意外的是,三名隨他而來的範門弟子,竟然選擇留下。
路邊的棚子逐漸蔓延,坐在裡面的書生已達十四人,圍觀者來來往往,一直不斷。
到了第四天,哨所官兵終於撤去一切障礙,任人進出。
這是一場小小的勝利,眾人歡呼,讓到兩邊,請於瞻第一個進去。
於瞻也不客氣,一手握書,一手牽驢,大步走向山谷,經過這幾天的經歷,他對奪回山谷已有九分把握,只後悔沒有早些採取這一招,讓徐礎白佔思過谷半年有餘。
谷裡茂盛的野草依然惹人矚目,卻沒有眾人想象得那麼“妖異”,於瞻此前來過,心中更覺意外。
助威者雖然不少,真願意冒險的卻只有於瞻一位,他一步不停地進入谷中,身後的追隨者漸漸放慢腳步,離他越來越遠。
於瞻也不回頭,穿過草中小徑,進到山谷裡,見到熟悉的舊屋以及陌生的一幕:從前眾多範門弟子習禮的地方,如今變成一座巨大場地的一部分,馬匹在上面馳騁,代替朗朗讀書聲的是一陣高似一陣的叫喊聲。
十名騎士正在打馬球,另有數人站在附近旁觀。
於瞻先是大驚,隨即大怒,站在那裡,半晌說不出話來。
徐礎是旁觀者之一,邁步走到於瞻身前,笑道:“前天通報,今日才到,閣下繞到哪裡去了?”
於瞻想起自己的來意,冷冷地說:“我不是來拜訪你的。”
“嗯,閣下是來……”
“思過谷屬於先師,也屬於眾多範門弟子,我這是‘回家’,而且我要祭拜先師,守廬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