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溫依然搖頭,“不同啦,不同啦。”
“秦州之敗,乃皇帝暗中設計,以糧草引誘亂民,罪不在官兵,父親何以沮喪至此?”
樓溫在碩大的肚子上輕輕拍了一下,“還是老了,被人刺中一下,想當年,就是十槊、百槊,也到不了我近前,如今居然被無名之輩刺中。”
樓礎大驚,“父親……”
“一時半會死不了,無論如何,我會給樓家子孫安排一條退路。”
樓礎心中依然不安,皇帝與大將軍被刺中的地方都在腹部,冥冥中似乎有意如此。
“就按你說的做,先進宮謝罪,擁立新帝,然後再想辦法爭奪兵權……”
樓礎覺得不能再隱瞞了,“昨晚的刺客令陛下受傷,是我和邵君倩、濟北王世子張釋虞……一同將陛下殺死的。”
樓溫居然沒有發怒,反而問道:“你們三個誰先誰後?”
“孩兒最先,邵君倩、張釋虞隨後。”
“不愧是我的兒子,也不愧是吳國公主所生,你們母子總算親手殺死一位天成皇帝,該滿意了吧?”
樓礎無言以對。
“如果是在太平時候,我第一個殺你以謝朝廷,可現在——太平就要結束,樓家需要一個能在亂世中活下去的兒子,你三哥不行,其他兄弟也不行,或許你能行,或許。”
“父親,天下尚未大亂,一切仍可挽回。”
“你若是親眼見到那些亂民,就會明白……說這些無用,別跟我爭,我想休息一會。”
腹部的傷雖不明顯,卻對大將軍造成難以估量的影響,積累多年的雄心壯志,無可遏制地外洩,當年的金戈鐵馬,彷彿一場屬於他人的夢境。
車輛突然停下,一名校尉在外面道:“大將軍,前方有聖旨。”
樓溫動動身子,“讓他過來宣旨。”
樓礎掀起車簾,跳到車下待命。
一名宦者跑來,見大將軍仍坐在車上,不由得一怔,沒敢提出要求,反而向大將軍跪拜,然後起身取出聖旨。
聖旨寫在絹布上,非常正式,不像樓礎帶來的遺詔,乃是臨時寫在紙上。
宦者正要開口,大將軍道:“別唸了,拿來我看吧。”
這樣的要求不合規矩,宦者猶豫一下,乖乖送上。
樓礎接過來,轉交給父親。
樓溫看了一遍,笑道:“太子已在柩前繼位,第一道聖旨就是命我留在驛站,不許進城。回去告訴新皇帝,就說……老臣遵旨。”
宦者應是,匆匆跑開,生怕再被叫回去。
“離驛站還有多遠?”樓溫問隨車校尉。
“已經過了,要往回走幾里。”
“嗯,那就調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