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曲終勞累整日,當天晚上我便執意命她在鏡花宮中休憩,次日才準她出宮,打探後續情報。
前日,曲終避人耳目至裳露宮後門院落,出聲呼喚遙湄,趁其不備將她擊暈。我早命她看好一處少有人去的宮室,曲終便將遙湄放在那處,更換好遙湄衣飾,又點好一炷安神香,將房門落鎖,確保遙湄不會中途醒來,也防他人發現。
曲終自鏡花宮中捧出兩個木盒中,其中一個盛放著遙湄的人皮面具,另一個則是天蠶絲。易容完畢之後,曲終先去了一趟針工局,取走汪谷珊與裳露宮餘人的春衣,返回裳露宮途中有意經過茂桐園,叫巡守侍衛瞧見。
將天蠶絲與衣裳交給閔賢妃後,曲終便即離開,由閔賢妃親手將天蠶絲縫入衣裳領口,並在約定時間更衣。曲終則回到遙湄身畔,將衣飾替下,剩餘的天蠶絲嵌進遙湄裙邊,在外留出足夠空隙,另縫上一圈布料。
晚間案發,我本也已想好說辭勸皇后與汪谷珊前往裳露宮議事,以便令遙湄上茶。曲終在遙湄要向皇后敬茶時繞至我身前。她先出聲引來眾人注意,但既然是無事生非,便足以令她們放鬆警惕,不再關注此處。她們甫將目光移開,我便輕抬足尖示意曲終,她便乾脆利落的撕下布條。昏暗環境中動作本就難看得清晰,我又輕嗽,既是掩蓋又是吸引,皇后與汪谷珊便絕無察覺的可能。
我原本並未對一舉擊潰汪谷珊抱有期望,誰知遙湄卻給了我這般驚喜。曲終探查回稟,單過奉蕭紂之命搜查汪府,在汪府中翻找出一段天蠶絲,經匠人識別鑑定,與劃傷閔賢妃和遙湄的天蠶絲製造日期極為相近。汪仁的那名得意門客在經嚴刑拷打後交代,汪仁早已與胡汝有書信往來,暗中通敵,更勾結朝中其他官員,暢談日後登基掌權之大夢。多方來往書信便藏在汪府密室中。
蕭紂急命御馬監至前線將汪仁捉拿回終蜀,其位由副將暫替,並向胡汝請求停戰十日。汪仁被捕,拒不認罪,拒往御史臺,以兵符為護身符,留於汪府之中,要求面見蕭紂。
蕭紂自然不見。不料次日,卻有一男子手執皇室信物,堂而皇之進入汪府,眾目睽睽下斬首汪仁,取走兵符。一時間涼鴻上下風傳是蕭紂派人直接斬殺汪仁。
有此等膽魄公然挑戰蕭紂權威,獨入虎穴,又有條件近水樓臺先得月之人,只會是蕭顯晦了。蟄伏許久,他得親手殺了汪仁,也算是間接的為謙妃報仇。
汪仁被殺當日,胡汝回信與涼鴻,稱同意暫時休戰,但時限僅有五日。兩軍相隔六里,各自修整。
這日我正在沉璧堂內給桓恪寫信,裡屋的軒窗卻突兀傳來一聲脆響。我只聽到“錚”的一聲,似是寶劍入鞘,忙起身疾步走去,正對上一人身披鎧甲,轉身蒙面。
兩人定定對視許久,他扯下面巾的那一刻,我終於確定的輕撥出這久別名字:“鑄豐!”
“……王妃。”鑄豐俯身行禮,被我喚停,抬頭如釋重負:“聽聞王妃如今換了模樣,涼鴻終蜀後宮鑄豐又從未來過。起先還擔心不能依將軍給的畫像和位置找到王妃,誰知竟是順風順水,難得好運。”
“你怎麼來了?”我又驚又喜,回身將門關好:“這幾日你們不是待戰整修麼?”
“正因此才有機會前來探望王妃。原是將軍親自前來,本都安頓好了,奈何軍中事務委實繁忙,不得脫身。”
“你們在戰場奮戰殺敵,本已勞累,既有難得休息之時,沙場有一瞬萬變,自然還是留在軍營更妥當些。”我按捺下心中些微失落,疑惑道:“今日你到底為何至此?可是出了何事麼?”
“是將軍思念王妃難耐,託鑄豐來瞧瞧王妃,是否也因相思消瘦了?”鑄豐笑吟吟答話,被我紅著臉輕瞪,很快輕聲,轉了語氣:“王妃這邊,事態如何?”
“汪仁已被十哥暗殺。後宮之中,汪谷珊被打入冷宮。只是我瞧著,皇后似乎已對凌坤數戰告捷心生不安。當務之急,還是應儘快將汪氏斬草除根,才好繼續行事。”
“那待我回營後便向將軍回覆,先在戰場上拖延時間。待王妃這裡諸事完備,再引兵繼續攻克。”
言語間鑄豐從懷中取出一包油紙包裹,斂了嚴肅神色,揚眉得意。我伸手接了兩回都被他避過,裝作生氣樣子才拿到手中,先聞到香氣,已猜到是何物,不禁加快速度拆開外裹,看見其中物時忍不住笑出聲來:“酥餅!”
“自離開胡汝後,至今都未再見過。”我忙不迭拿起一枚輕咬一口,笑逐顏開:“你們如何行軍作戰時尚有此物?”
“將軍曉得王妃定然會想念這味道,便將王府中的廚子一併帶上了。”
鑄豐臉上不自然的浮上一層紅暈。我瞭然,淺笑調侃:“結果我尚未吃到,你倒是已品嚐過好些日子了,是也不是?”
“我……”不好意思地撓頭訕笑,鑄豐方要說話,神色卻忽然一凜。遞給我一個警惕眼神,他屏住呼吸俯下身子,在我言語聲中向門邊緩慢挪去:“只一顧著臉紅什麼,此刻倒是知羞了——”
猛地敞開門,鑄豐還未看向右方,手臂已快一步將偷聽之人一把拽到正面處。極快的用另一隻手捂住那人口鼻,鑄豐將那人拖入房中,我趕忙掩好門窗。
再度回身時,鑄豐已麻利的將人捆住,口中給塞了一團絲帕。
“半夏!”我低聲驚呼,心頭驀然慌亂,只能瞧著她嘲弄與畏懼的眼神,愣怔良久。
“……她是涼鴻皇后的貼身宮女。”默然相對,我勉強啞聲:“定然不會只有她一人前來。宮外……必定還有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