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便已不得好死。”毫無感情將遙湄誓言打回,蕭紂揚手召來侍衛:“將這賤婢拉下去,入監馬廝。五日後杖斃。”
監馬廝中魚龍混雜,形同民間妓院。遙湄若至那處,才是當真生不如死。本想借此一舉扳倒汪谷珊,只可惜蕭紂半路殺出,功敗垂成。雖也在意料之中,卻難免心有不甘。此番折斷汪谷珊一隻臂膀,引起她十分懷疑與恨意,日後行事便更需謹慎萬分。
我正自胡思亂想,卻被堂中響聲驚到。遙湄在被侍衛拉起的那一瞬猛然掙脫,重重跌倒在地,頭髮散落,衣裳零亂:“皇上!貴妃還與汪尚書裡外合謀,欲行不軌!”
此言一出,全宮震靜。許久,蕭紂方挑了挑唇角,語氣莫測:“哦?這倒有趣的緊。”
“皇上……”
“將你所知和盤托出。孤可令你死的體面些。”漠然打斷汪谷珊急切欲言,蕭紂狠厲視線傾軋向遙湄:“若敢有半句虛言……”
“奴婢不敢!”叩首謝恩,遙湄咬牙:“皇上可知汪尚書為何在沙場上屢戰屢敗?是貴妃與汪尚書相商,要以沙場勝負逼迫皇上晉升貴妃位份!貴妃本以為皇上會因逝子之痛憐憫於她,從而晉升,故才自灌紅花。卻不料如意算盤落空,因此便將主意轉移到與胡汝之戰上!一旦貴妃晉位,汪家勢力便更加壯大,汪貴妃再戕害其他嬪妃,奪其皇子,那皇子便定成涼鴻皇太子!到那時……”
“待孤百年之後,呵,不必待孤百年,汪仁便可借‘皇太子’把持朝政,籠絡朝臣,侵吞蕭氏江山。貴妃與汪尚書妙計啊。”
心平氣和,甚而讚許微笑,蕭紂放鬆身子,手指不住點著座椅扶手處:“既已破虎毒不食子之例,狼子野心至此也當是毋庸置疑。是孤輕視汪氏了。”
“皇上!”踉蹌跪倒在地上,汪谷珊慟哭:“遙湄所言,妾身同樣今日方才聽聞吶!這般毫無依據的構陷誣賴,皇上怎可聽信?當初妾身痛失愛子時的苦楚撕心,依這賤婢所言,也俱是偽裝了?”
“只怕痛苦涕零不是因你親手打掉的皇嗣,更是因未得藉此晉位罷。”惡言諷刺,蕭紂冷笑:“小人固有讒言,聽信於她的孤也自非君子。你想指責指控的,潑你汙水之人,究其根底,乃是孤罷?”
“……皇上!妾何曾……”
“既然汪仁以戰敗相要挾,欲助貴妃晉升,孤便圓其美夢。皇后,即日下旨昭告六宮,汪貴妃於國事助力頗豐,特賜其所居的裳露宮改弦易調,升為冷宮。褫奪其位份,罰去俸祿,但宮中所有宮人,見到貴妃都應尊稱一聲皇貴妃。此乃孤特賜新立的稱謂,涼鴻後世,不得沿襲。”
“汪仁若知此等喜事,恐怕殫精竭慮,夜不能寐。為免其憂心皇貴妃,又需操勞戰場,焦頭爛額相顧不暇,特革其一干官位與榮譽,貶為庶民,不必再替我蕭氏江山盡心竭力,憂國憂民了!”
在皇后平靜的應聲中拂袖而去,蕭紂大步流星,將汪谷珊順勢踢倒在地。愣神良久,汪谷珊方就著這跪地姿態回身,衝門外淒厲呼喊:“皇上——皇上——”
這慘呼聲飄蕩散落,被裳露宮四周的高牆悉數擋回,聲聲迴響,似乎永不止息。皇后與我漠不關己的起身,蕭望舒發洩著痛快大笑,對我和皇后重重行禮,道要去陪伴閔賢妃,先行告辭。
皇后由半夏扶著邁出內殿。我放慢步子落在後面,先略停在遙湄身側。
“我知道你是為求苟活,方賣主求生。”淡淡言語,我目視前方:“如你所願。你的餘生,都會在監馬廝中日日煎熬,無日無夜。不過你既跟了汪貴妃,這許多年來,想必也知對婉轉承歡之事也是知無不盡罷。”
遙湄震驚恐懼的目光中,我分毫未動,低眸瞥向汪谷珊:“皇貴妃娘娘,切莫慌張。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面呢。”
滿室瘋狂的砸物聲與哭喊聲中,我步步穩健,徐徐邁出裳露宮。人間四月芳菲盡,而裳露宮中的桃花,卻永遠不會再度盛開了。朝陽初升,光芒萬丈。自今日始,涼鴻汪氏一族的沒落,終於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