鑄豐等俱愣了愣,轉而看我,桓恪也投來不解目光。
“伶月與平州王面聖謝罪,一定會被責罰,這毋庸置疑。結合此前伶月所知曉的情況,”我看了眼桓恪,語氣微不確定,“平州王軍中名銜只怕會再降。”
“再降?”得率猶疑片刻,“將軍現在已是撫軍大將軍,若再降職的話……”
“若真如此,平州王手中兵權如何,各位也可以想見。”我嚴肅了神情,他們也俱是認真:“到那時,便靠你們扭轉乾坤了。”
“伶月帝姬指的是……威望?我們在軍中激起兄弟們對將軍的擁護之聲,藉此向皇上表態?”鑄豐已然反應過來,可很快又搖頭:“還是不行。這樣的話,皇上極有可能懷疑將軍功高蓋主,更受愛戴。若適得其反,豈非害了將軍麼!”
“此事便是伶月與平州王要考慮的了。”我緊接著回應,趁熱打鐵言之鑿鑿:“能否令皇上信任平州王固然重要,可更關鍵之處在於有人為平州王請命。軍中應當不乏崇敬平州王之人,只是需要領頭人帶領方能成事。故此,幾位此時必須要置身事外,去為後路鋪墊準備。”
看他們神色確實是未想到這一層,然而即便言至此處,在軍中磨練出的膽大心細依舊使幾人未立刻便同意。沉吟思索良久,桓恪提出折衷之法,想來他也瞭解鑄豐幾人脾性,道先向軍營方向去,途經馬驛時仔細休整一番,到時再細緻商討。鑄豐等這才勉強動身。
然而——
“鑄豐他們醒來後我一定會被痛罵一頓。”將鬢髮捋到耳後,我想想又搖頭:“不對,現在估計已經被罵了。還有馬驛那位老伯,不知得怎麼心疼那些馬呢。”
“黑手是我下的,你只是幕後,要埋怨要出氣日後找的也是我,你就不必擔心啦。何況我給剩下的馬喂的巴豆又不多,很快就能恢復。”
桓恪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拽著系在我所騎白馬上的麻繩,悠悠閒閒,忍不住輕笑出聲:“不過這招著實高明,我只想到讓他們昏睡,確不如你抽薪止沸來的安穩。”
“別說的好像你沒想到一般,你是等我先說出來,讓我做這個惡人吧。”撫著白馬鬃毛,我情不自禁也微揚了嘴角,聲音稍小:“哪裡有王爺的樣子?”
“你就有帝姬的樣子了?”他突然將繩子向自己那邊扯了一下,白馬向前快走幾步,引得我驚呼一聲。轉頭瞪他,卻在對視幾秒後漸漸生出些尷尬來,桓恪輕咳一聲目視前方,我佯作看路旁景色,心中慌亂尷尬卻無法忽視。
五日前繼續上路之後,我與桓恪在車廂內便已達成共識,鑄豐幾人絕不會輕易妥協,但他們離開軍營愈久事情便愈難辦,倒不如斷了另一條路,使他們自知追趕不及,從而依我所言,速回軍營。因此到達馬驛後的當晚,他五人把酒言歡,我便趁其酒興正濃時在鑄豐四人的杯盞中擱了些有助安眠的藥粉。
隔日清晨,我與桓恪便“晨起動徵鐸”,轉了方向往皇宮而去。臨行前為防萬一,桓恪又給馬驛中所有的馬餵了巴豆,如此即便藥效漸失,鑄豐他們提前醒來,也是無計可施了。
然而當時只想著莫要連累鑄豐等,此刻只餘我與桓恪,才驀然覺出些不便來。因馬車是軍中之物,不可帶走,桓恪便將他所配白馬換予我騎,自尋了一匹驛中好馬,倒是不急不躁緩緩而行。只是日後如何休憩安歇……
這問題當晚便迎面而來,我略有些不知所措,桓恪卻怡然自得拾柴生火,與我隔著火堆相對臥下,分蓋著從馬驛中拿來的毯巾。
這夜月朗星稀秋風襲襲,我裹在厚被中覺不出一絲寒意,心頭滿滿愜意安穩,不多時便酣甜入睡。
如此又行兩日,我暫放下心事漸漸樂而忘形,中午歇息時自告奮勇的去拾柴火,腳下一滑直直跌入水溝中。衣袖倒無妨,頭髮卻溼了大半。原本這幾日因左手有傷,我都只用清水衝過頭髮,還要忍著脖頸微疼,如此卻必得用皂角了。
正自糾結間,桓恪在我身後聲音略小,遲疑提議:“若不介意……我幫你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