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文學樓>其它小說>傾城帝王妃> 第二十五章 潸然於懷
閱讀設定(推薦配合 快捷鍵[F11] 進入全屏沉浸式閱讀)

設定X

第二十五章 潸然於懷 (1 / 2)

於黑暗中茫然四顧,伸手試探碰觸卻是一片虛無。忽而間地動山搖,我猝然驚醒,卻是馬車猛然顛簸,只覺頸間一陣劇痛,忍不住*出聲。

還未自己伸手去撫,一隻溫熱手掌已先覆上傷處。勉力睜開眼睛,卻正見桓恪低頭望來,眼中憂心悄悄,俱是“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的情深漫天。我忙移眸不再望他,打眼卻見頭頂木竹福字雕花圖案。

這角度……我竟是枕在桓恪的腿上?!

大驚失色間我欲要立即起身,奈何手上也有傷,實在用不上力氣。桓恪見狀明瞭,忙出言解釋:“你脖上有傷,若受震盪極易再裂開。這路上搖晃不穩……”

“知道了。”桓恪垂頭看來,眼中清晰映出我容顏,我心頭卻瞬間浮上熟悉又陌生的那張面龐。盡力使自己不去回憶這似曾相識,我用未傷的右手勉強撐起身子,身側桓恪默然停言,沉默看我咬牙動作。

終於坐正,我伸手去觸碰脖上傷口,卻觸及包裹細緻柔軟的白紗。

想是刀口舔血之事於桓恪一行人而言已是兵家常事,因而車廂中所備的止血的紗布與藥粉一應俱全,時節又已入秋,傷口炎症倒是不必擔心。只是當時情急未得思量,塵埃落定後的此時此刻,我卻難免小女子心態泛起,開始擔憂會否留下疤痕。

桓恪移了眼神平視前方,臉色暗沉隱忍,一語不發。我自覺方才語氣生硬,方欲愧疚致歉,他卻突然開口,聲音不高不低,只我二人能聽見:“我自六歲起隨父皇出征從軍,十三歲時便開始統領軍隊,南征北戰。即便後來遇上涼鴻大將汪仁,也能以少敵多,未曾失手。”

我不知他突然說這些是何用意,只坐在一旁默默聆聽。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那些普天之下傳頌的沸沸揚揚的傳奇,到了當事人口中卻是這般雲淡風輕。汪仁似乎也是在那次兵敗之後才由將位轉為兵部尚書,鮮少再親自出戰。只是我此前只道雙方是勢均力敵,此刻才知胡汝兵士竟還少於涼鴻,而桓恪既提起人數之差,彼時的艱苦驚險便可想見。

停頓片刻,他再度啟唇,適才語中微淺的傲然已殆盡:“我一直認為,既能攻一方霸主,也必能守一方周全。劍在我手,出鞘何指是否染血便由我定,無人能動搖分毫。可是……”

我已明白他要說什麼,只見他緩緩轉過頭來與我對視,第一次看不懂他眼底情緒:“桓恪竟是這般自負可笑之徒。”

“將劍押向脖頸的是我自己,不是你。”我忙要搖頭,頸間卻一陣疼痛,待要下意識伸手去撫,又知桓恪瞧見定會自責更甚,只有忍耐,乾脆轉了身子正對他:“是我一意孤行,要用自己做賭注。哪裡怪得到你?”

“你自然不怪我,我卻不能不恨。”桓恪眼神略過我頸項,復投到我臉上,竟隱隱透出一絲悲哀:“我知道你是好意,不願使鑄豐他們受傷。可我也知道,你對宗政煦所說的那些話絕非偶然或靈機一動,同歸於盡之念只怕早存你心中。我能料到宗政煦會以普通將士之命以證自身清白,你又豈會想不到?只怕從最開始,你就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他長嘆一聲,眼睛緊緊盯著我,露出的神思如一張細密織網鋪天蓋地覆將下來,裹得我也悶了呼吸:“你不信他,也不信我。除了自己,你誰都不信。”

相對無言彷彿良久,又彷彿只數秒,我牽起一抹笑,自覺未必真心:“不錯,你說對了大半。魚死網破的結局在我看來是註定,於我而言不過早晚之差。我也確實不曾相信過……任何人。”

宗政煦三個字聞已傷懷,我實難說出口,乾脆由他痛徹心扉。

“只是這任何人,便是天下人。”

我仰頭衝桓恪淺淺一笑,心頭似乎隨著頸間痛感猛然湧上一股酸楚,“我自然也是天下人之一。”

我本將心託明月,誰知明月照溝渠。人情翻覆似波瀾,白首相知猶按劍。此等道理,早在涼鴻終蜀後宮之時我便已被各路人馬教誨提點過了。求人不如求己,求己之心不如求己之身。至與宗政煦恩斷義絕的那日起,我便知道,無論初心澄淨與否,有些人、有些事,唯有權勢能夠挽留,唯有權勢能夠左右。

曾經希冀一生也莫要懂得的道理,於今日了悟,不知是早是晚。

無言對視相望,馬車在寂然中隨山川地勢起伏跌宕,猶如不可知的命數。

“血戰沙場,能嬴,是因為敵手輸心已起;家園國土,能守,是因為百姓期盼支援。而於蕭月穆,”簾外似晃過一道黑色剪影,“不需要被守護。於人前既不值得,自身也不希冀。所以或受傷或身死,皆是蕭月穆咎由自取,與旁人無關。”

上一章 目錄 +書籤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