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圍沒有接話,而是看向了徐世英。
後者脫口而對:“地形太狹窄了,不收拾亂局是沒法真正展開大規模作戰的,所以要先收攏部隊,維持戰線,看能不能把溫城搶下來,然後以沁水對岸的溫城、安昌為支撐建立陣地,近距離監視河陽,等待戰機。”
馬圍也點點頭:“原計劃裡其實有這麼一遭,但絕對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戰。”
“也是我們糊塗了。”徐世英幽幽以對。“這種大戰,竟然低估了兩邊的戰意。”
“不錯。”張行也肅然起來。“這是決定天下歸屬的戰鬥,便是咱們在北面和南面都有安排,也不耽誤當面才是主戰場,所謂勝則勝、敗則敗。”
周邊幾人,包括一直沒吭聲的秦寶、王雄誕、許敬祖幾人都認真點頭。
接下來,就在幾人準備參與討論時,徐世英卻也忽然起身:“不能待在這裡,我先走,去沁水看看,王大頭領跟我一起去,秦大頭領留在這裡護衛首席與馬分管整理下軍情,明日等到後續尉遲頭領他們彙集,再移動到新溫城即可。”
張行也隨之起身:“不必了,咱們一起去,秦寶領著踏白騎護著咱們去,大隊也立即收拾起來,王雄誕護著隨後跟上,今晚就到新溫城立足……現在固然沒有大的危險,可早些貼到前線早放心。”
徐大郎自然無話,這種規模戰鬥,張行作為全軍統帥到前線根本就是一種必需的舉措,尤其是按照劉黑榥的情報,此時白橫秋、司馬正根本都在河陽,那張行就更要去了。
周圍人聞言,自然一起行動起來,後續部隊剛剛入城是一回事,可跟著徐世英來的軍務部、王翼部上下原本在臨清關也只待了一個時辰左右而已,但沒辦法,他們比誰都清楚前線的混亂與緊迫,只能在馬圍的指揮下將剛剛佈置好的東西復又收拾起來,準備往前線趕。
倒是同樣早到的機要文書許敬祖,此時忽然想起一事,趕緊在臨清關的關城內攔住了張行。
“柴愈……東都靖安臺故人?”張行略顯詫異。“我確係認識幾個姓柴的,沒有柴愈這個人吧?”
“首席還是見一見。”馬圍也跑出來提醒。“不是說什麼風度……而是咱們跟東都那裡關係複雜,如果咱們沒有強攻河陽的打算,只是想擊退關西大軍的話,那最好給東都那邊留些餘地……可偏偏咱們趕得快,前日、昨日便已經對溫城和新溫城的東都軍動手了,這柴愈就是從新溫城跑出來的,在延津被大魯頭領給控制的。”
張行聽對方說的有道理,便立即點頭,卻並沒有下馬。
而說話間,早有甲士去提人了,須臾片刻,果然從關城一側的庫房裡牽出一人來。
張行遙遙看得此人便笑:“閣下剛剛雙十出頭吧?我在東都時,已經是七八年前,你那時多大,與我相識?如何在靖安臺奉公?”
實際上,便是秦寶也望著此人蹙眉。
那人,也就是新溫城的關使柴愈了,一面被牽著往前走,一面趕緊來言:“我年紀小,叔父大人不記得小子委實尋常,但我父親久在靖安臺為常檢,當日叔父大人與秦叔一起入得靖安臺,我便在家中屢屢聞得你們風采……”
張行與秦寶從常檢二字開始,本能對視,卻是瞬間意識到對方是誰了。
張行也旋即下馬笑道:“如此說來,果然是故人之子……我跟柴常檢是真真正正的至親兄弟一般,當年月娘父親殺了刑部尚書,就是靠你父親轉圜,停了月娘的通緝……這件事情,我們全家都銘記在心。”
柴愈心中大定,卻不耽誤他來到跟前後不顧雙手被縛,直接以頭搶地。
而秦寶得了張行眼色,復又上前解開繩索,將對方拽起……而剛一鬆手,這柴愈復又跪地叩首。
張行無奈,直接了當來言:“賢侄,既是故人,我身為黜龍幫首席,是有特赦之權的,特赦了你便是,歇息一晚,明日從延津回家吧……你隨行那些人,我也儘量周全,一起回去。”
柴愈大喜過望,但還是叩首:“誠如胡叔所言,叔父大人果然體面,可昨夜不曉得局勢,突圍之後胡叔斷後,如今早早沒了蹤跡……還請叔父大人成全。”
張行明顯一愣:“胡叔莫非是胡彥?”
“自然如此。”
張行竟一時語塞……沒辦法,他本想說,胡彥也是他至親兄弟,然而,連當日只是個行賄物件的柴常檢都成了至親兄弟,這胡彥乃是真正的老上級、老兄弟,卻反而不好是至親兄弟了;而且,他隨即也愕然於胡彥被俘的訊息;最後反應過來,竟復又愕然於自己的愕然。
這不是腦子擰巴了,而是真的對自己感到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