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稜再三來笑:“胡彥,你還真猜對了,我還真懶得追那些人,此番進軍,重要的只有新溫城,你們算什麼?只是你這個故人在陣前如此奮戰,我若不來打聲招呼不免慚愧……好了,你且回城中安頓,我還要去支援他處呢!”
胡彥大驚大喜,此時釋然下來,才感覺到腰間疼痛難忍,不由呻吟起來。
而闞稜說到做到,只迅速控制新溫城,將胡彥捆縛看押妥當,便下達軍令,乃是留下數百人收攏城內戰利品、控制城防,派遣使者往延津各地渡口,要他們嚴防死守,剩餘部隊,不顧夜色深沉,匆匆便往北面參戰了。
他不可能放著北面不管的。
然而,北面的戰鬥越打越大,越打越亂……當闞稜帶著半個營的兵馬匆匆抵達時,劉黑榥也參戰了,而且他還帶來了數千大英的追兵。
真的是帶來了數千大英追兵,劉黑榥之前帶著區區三隊騎兵襲擾不成後逃離,大英反而派出追兵綴後,他當然不願意讓追兵發現騎兵大部隊,便乾脆避開方向,卻竟然在北面的沁水上發現了成規模的兵站與浮橋,便乾脆直接衝殺過去,然後只來得及燒了兩個浮橋,就根本無法阻攔追兵過河繼續追他了。
而也就是過河後不久,他一頭扎入到了戰場之中,使得混戰進一步擴大。
沒人能詳細說明這場遭遇戰的規模到底到了什麼地步,打到最後,整個沁水北岸,全都亂做一團,到處都是小規模戰鬥,甚至出現了友軍的誤傷。
先是夜裡,有如韓二郎部這種一開始開啟戰鬥卻大多數撤下來的情況,也有如闞稜這種去了大半個營的情況,大家都糊里糊塗的,而到了第二日天亮,雙方進一步增兵,且都有方面之任的大將督戰——黜龍軍這裡是王叔勇親自上前押陣,收攏部隊;大英那邊則是宿將韓引弓前來排程。
到此為止,戰事更加混亂與激烈,成建制的對抗廣泛出現,而且劉黑榥成功越過沁水,彙集了自己指揮的三個騎兵先鋒營,在沁水上游的石山附近開啟了第二戰場。
這麼說或許有些不準確,因為很快,兩個戰場就連成一片了。
尤其是王叔勇在郭敬恪的提醒下,迅速發起了對沁水對岸溫城的圍攻,這使得沁水兩岸上下完全陷入混戰。
更離奇的是,到了第二日晚間,雙方主將都有些麻爪,生怕哪支部隊被人包了,便各自下令收兵,結果試圖控制局勢的舉動竟也失敗了……因為此時雙方的兵馬早已經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雙方部隊執行軍令撤退的過程反而催化了新一輪混亂遭遇戰。
戰鬥爆發的第三日,也就是九月廿五日,雙方不約而同的派遣了生力軍對前線進行輪換與增援,這導致了第三場大規模混戰。
說真的,起初沒人在意這場遭遇戰,甚至會躍躍欲試,但現在,考慮到短短數日內的傷亡以及各種奇怪的減員,雙方都開始發慌了。
沒有主將,沒有戰略,沒有配合,難道就要這裡相互消耗到難以承受的地步?
“怎麼講?”這日下午,臨清關,小雨初下,剛剛抵達此處的張行一踏入城內混亂的公房,便察覺到了氣氛不對。
“王五郎有些虛了。”早半日抵達此處的徐世英從案後抬起頭,言簡意賅。“他覺得太亂了,怕稀裡糊塗把兵馬葬送了。”
“有這個危險嗎?”張行嚴肅來問。
“我覺得沒有。”徐世英坦然道,卻又看向了此行的副手馬圍。“因為現在來看,不光是我們亂,大英那邊也亂……”
因為連日趕路明顯有些疲憊的馬圍見狀接過話來細細介紹:“從時間上說,他們是二十日傍晚才抵達的,我們第二日中午發兵,到了廿二日晚間交戰,只差了兩日,考慮到他們在最重要的河陽城舊溫城一帶修築了一個頗大的營盤,同時連修武、新溫、溫城都沒拿下來,可見並沒有什麼多餘佈置,就是花在立營和包圍河陽上面了,所以,他們也沒想到我們來這麼快。現在的戰線也能說明問題,靠近我們這邊的溫城得而復失,被他們搶走,可我們竟然也搶了算是在溫城後面的安昌城。”
“這也只能說是現在為止沒有大的危險。”張行鬆了半口氣,就在案前尋了個長凳坐下。“可再亂也總能緩下來的,對面兵力目前應該算佔優吧?若是不顧一切集中兵力來攻沁水北岸,我們會不會吃大虧?”
“應該也不會。”馬圍苦笑起來。“首席,你曉得就在這沁水上下幾十裡的地界,咱們投入了多少個營嗎?”
張行沒有吭聲。
“我在這裡算了半日,一直沒算清楚,但已經確定參戰的,最少有二十個營。”馬圍明顯是想試著把各營主將序列報出來,但他自己都卡了一下,就直接放棄了。“這還不算早就散開交戰的兩個巡騎營,上戰場控制局勢的兩營軍法營,河內半郡和汲郡本地駐紮的四個負責轉運後勤的後備營。”
“快五萬人了。”張行聽到一半就醒悟了。“咱們人來的太快了,太多了……而按照劉黑榥傳的訊息,司馬正就在河陽城,我那岳父不大可能扔下河陽大營過沁水來打我們,是這個意思不?”
“是。”馬圍繼續苦笑道。“但不止如此,首席想一想,我們扔出來快七萬人,他們跟我們混戰了兩三日,又放了多少人?我這裡剛剛統計的情報,韓引弓、白立本、竇琦、孫順德、崔弘昇等一衛大將都已經參戰,下面看到次一級的旗號裡光姓薛的就有五個……戰場確實塞不下了!”
張行怔了一下,復又詢問:“你們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