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王老九心思百轉,此時也被一句話說得懵住了。
東都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那裡岌岌可危,漸漸失控,卻是毫無疑問的。
而接下來,對方下面的一句話,更是讓他腦中嗡嗡作響。
“皇叔來找了我,他被英國公與沖和道長在河北偷襲,已經十死無生了,便將東都、司隸託付給我,而我也應了。”司馬正坐在座中,坦蕩來言。“但這五萬徐州兵我卻不能全帶走,這裡面有三萬是東都來的,他們巴不得回去,還有兩萬是徐州本地兵馬,我準備此戰後讓他們回去……”
“司馬公仁義。”王代積只能如此言語,但對方下一句話便讓他徹底失態。
“你呢?”司馬正認真道。“淮南兵有願意去淮西的嗎?我準備將你帶走,駐懸匏城,控制淮西,為東都南面屏障……咱們不要耽擱,以淮西沿線城池為據點,順著潁水,今日就進軍!我行軍在前,你在左右與身後控制城池!”
王代積張了張嘴,想拒絕,卻不敢拒絕,反而忽然懊惱起來……若是這個局勢,昨夜孬好要把杜破陣那廝弄死啊!不然自己在淮西坐的安穩?!
而現在呢?杜破陣怕是已經逃出生天了吧?
下午時分,杜破陣抵達潁水中游的重鎮汝陰,這裡是汝陰郡郡治。然而,到了這裡,兵馬依舊沒有多少,只是區區數百人……還都是些後勤人員以及跟自己一起渡淝水過來的些許親衛……這是當然的,主力陸軍的潰敗佇列尚在淝水東側,剛剛渡河就被人打斷,現在也應該沒有人組織渡河,不知道要怎麼收攏;而水軍逃走之前,十之八九是要從汝水回老家的。
一時間,杜大盟主反而成為了孤家寡人。
這個時候,很難說昨晚上渡河是對是錯。
實際上,杜破陣來到汝陰城後,一直沉默寡言,一聲不吭,只是闞稜四下辛苦,一會搞城防,一會去四面做聯絡,一會還要來照看義父。
就這樣,一直等到傍晚,漸漸有了訊息。
“快走吧!這裡待不得。”郭祝狼狽不堪,卻帶了個更大的壞訊息。“我這次是被我舅舅捉了又偷偷放回來的,他告訴我,司馬正不是來救王代積的,司馬正是接了曹林的班,去接手東都的,大軍就是要從潁水進軍的……王代積也要跟著一起來!而且人家是要全佔淮西做東都屏障的!”
杜破陣搖搖欲墜,但卻是第一時間相信了,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徐州大軍的出現。
而如果這樣的話,也跟之前他掌握的東都、河北一系列情報對上了……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這是被擊敗的大宗師的後招,維繫東都不被白氏、義軍侵染的後招,是曹林此時能做到的最好的反擊。
但是,知道了事情又怎麼樣?
自己怎麼辦?
自己算什麼?
犧牲品嗎?立威的那隻雞?摟草打兔子的兔子?還是路上那隻被路過車輪碾過的敗犬?
一敗至此,還是這個局面,人心、兵馬、地盤到底如何收拾?
沒有人回答杜破陣,實際上,杜破陣根本沒有問出聲來。
“走是一定要走的,我馬上帶父親走。”身上滿是泥漿、血漬的闞稜和郭祝一起看向了同樣狼狽卻一言不發,甚至有些像傻了的杜破陣之後,又齊齊收回了目光,轉向了對方,而開口拿主意的自然是闞稜。“但是兩件事,西面和東面……淝水東面還有好多兵馬沒人收攏,西面則是逃回去的水軍跟懸匏城的輔伯,也得有人通知。”
“我只能做一樣。”郭祝倒也乾脆。“我淮南軍裡熟人多,我去淝水東面,試著能不能收攏點人……事先說好,我沒那麼大本事,也在淮西軍裡沒有多少威信,只能盡力而為。”
“那就盡力而為。”闞稜拍了拍對方。“咱們都盡力而為。”
郭祝點點頭,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回頭努嘴:“照顧好義父!”
闞稜只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