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正接下來並沒有遮掩:“李公,你能來投,我自然高興,尤其是東都乏人,但我有一言須與你說個分明,那就是馬上開戰,東都一定會陷入苦戰,不熬過去,什麼都沒有……”
“司馬元帥何必如此?”李樞攏手苦笑。“東都是無路可走,我是無處可投,咱們正是般配。”
司馬正也笑:“既如此,李公且為兵部侍郎,參贊軍務,替我對接南陽,負責排程援軍,接應糧草軍械。同時監視黜龍幫的濟陰與譙郡兩行臺……”
李樞趕緊起身,拱手稱謝。
而司馬正端坐不動,直接擺手:“李公且去……本該宴飲盡歡,或者商量軍務,但我這還有客人,片刻後我就下去尋你。”
李樞愣了一下,再三拱手下樓而去。
而剛一下樓,司馬便扭過頭來,透過微微響動的風鈴看向七層白塔的外廊……果然,下一刻,一名揹著一個花布包裹的青衣老道從外廊走了進來。
司馬正站起身來,恭敬一禮:“沖和道長是來取我性命嗎?”
“這話從何說起呀?”來人,也就是可能是如今天下第一高手的三一正教掌教沖和道長了,不由苦笑。“無緣無故,就要殺人?”
“可是之前閣下也曾替白公殺過此間主人吧?”司馬正昂然問道。
?ттan ?¢o
“曹林之死,是順天景命之舉。”沖和肅然道。“暴魏之亡,是土崩瓦解之勢,江都那裡有十萬驍銳,有文武百官,結構嚴密,能繼承暴魏弄出一番結果來算是順理成章,可他曹林憑一己之力,立定東都,逆天逆人,又算什麼?我自然應許了白公的邀約……”
“那我不算是逆天嗎?”司馬正忽然打斷了對方。“東都若無我,也要土崩瓦解的。”
沖和沉默許久,風鈴響過三次後方才緩緩來言:“但你確非逆人。”
司馬正笑了一下:“所以還是逆天了?”
“自然是逆天,”
“沖和道長,逆天什麼的到底是誰說了算?按照張三郎的道理,人心即天命,若我不逆人,如何逆天?還是說天與人竟然是相忤逆的嗎?那這天算暴天嗎?”
沖和神色嚴肅,正色做答:“官家收賦稅,百姓不願繳納,可實際上收賦稅是有一定道理的,不然道路無人養護,河流無人築堤,災禍之年無人救濟……這個時候官與民也是忤逆的,難道就能直接說官家不對嗎?真要說不對,乃是做官的收了賦稅卻只曉得拿來供養自家,取了民力卻只給自己修築宮殿……司馬二郎,你在混淆視聽。”
“道長說的對。”司馬正微微收斂。“可是天不曾暴,我到底為何又逆了?”
沖和一聲嘆氣:“這便是司馬二郎你無奈之處了……便拿剛剛的李樞做個比方好了,他是大魏的叛逆,按照大魏律法,活該千刀萬剮,可現在大魏亡了,他若在黜龍幫,便是有功德的龍頭;若強要自居關隴名族,便是個不相干的路人;結果他竟要重新投靠大魏,豈不是自家把自家捆死了?”
司馬正微微一笑:“如此說來,下面改朝換代,上面也在天意更迭了?”
“是。”沖和遲疑了一下,還是鄭重頷首。“而且天意其實是順著人心更迭的,只是總有人卡在這前後夾縫裡,這實在是沒辦法的事情。”
“那麼道長的意思是不是,我只要放棄大魏的名號,向著張行或者白橫秋拱手而降,便算是順應天命了?”司馬正繼續來問。
沖和沉默片刻,輕輕頷首。
司馬正都被氣笑了:“沖和道長不是來殺我的,是來勸降的?”
“我知道閣下不願意降,但還是想來勸勸,因為閣下委實無辜。”沖和懇切來言。
司馬正搖頭以對:“我不要誰來可憐我,誰若覺得我是個逆天之人,便請他順天景命,黜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