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士揚沒有否認:“誠然如此,我對師祖的教導感激涕零。”
“我還記得你作為使者去過我們那邊?”
“是,大長見識。”
“那你知道我為何要來此地嗎?”話到此處,白有思話鋒突轉。
“不是參拜總觀嗎?”林士揚一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白有思卻沒有遮掩的意思,而是開誠佈公:“參拜自然是要參拜,但若不深入到此處,與江上兵馬分割開來,又怎能賣出破綻來?林將軍,你們真火教若存了與我們不靖之心,那現在就是個好機會……”
林士揚一時心驚肉跳。
無他,眼前這位白娘子所言,正中要害。
真火教之所以選擇近乎於屈服的禮送模式,本質上黜龍幫兵馬和眼前這位號稱宗師第一的強點並立,實在是尋不出破綻,而就在眼下,黜龍軍正在繼續西進,即將脫離江西範疇,而白有思則深入江西腹地至此,雙方分隔開來,若真火教有意,此時對正在進軍的黜龍軍發動突襲,是很有可能解決掉這支軍隊的。
擊潰大部隊,再由操師御親自率領教中好手來聯合應付白有思,未必不能全勝。
而林士揚更在意的是,對方如此坦蕩就把這個話說出來了,儼然是有後手應對的。
“白總管是吃準了我們不敢動手?”林士揚眯著眼睛來問。
“當然不是,我們自己是有後手的,只是想借這個機會看看操師御和真火教在得了江東富貴地後還有沒有幾分血性與亂世的才能。”白有思搖頭道。
“什麼後手,軍中藏了宗師?”林士揚繼續追問。
“徐州軍都到了,自然也會有高手壓陣,但也真沒宗師……最出人意料做指望的,是上游有援軍接應。”
林士揚怔了半日,方才來問:“安陸的周效尚……他投了你們?”
“他本來就對我們稱臣,侄子也在我們那裡做到一個行臺,更重要的是,他在安陸為三方挾持,不能動彈,巴不得借我們的力量伸展一番,所以我就讓他取夏口以作聯結了。”白有思從容解釋。
林士揚乾笑了一聲,愈發苦澀:“這南方真真是……大梁也是……便是我們真火教,上面夏口,下面京口,旬日之間,宛若被人挖心抵背……而且這周效尚,我們教中多次拉攏,都是表面功夫,不肯親自動一動,反倒是黜龍幫一使喚就動彈了,真真奇怪。”
“怪不得他。”白有思背靠著真火火盆正色來道。“周效尚是將門出身,到底是見過正經朝堂,自然曉得真火教不是成事的樣子……這種情況下,他當然不可能跟你們走,倒是我們跟大英還有東都,誰來得快他跟誰。”
“真火教不能成事嗎?”林士揚似乎有些憤憤,但還是在笑。
“從三徵算起,天下群雄並起,也有許多年了……這六七八年真火教都不能使內裡平順,也不能化教為國,怎麼可能還有指望?”白有思繼續言道。“林將軍,不知道你信也不信,我跟我家三郎閒時是暢想過自此地起家的……如何入教,如何聯絡教中年輕人,如何收攏本地,如何開闢遠方,如何建立制度……可惜,時也命也,三郎走到沽水忍耐不住性情,去了東境,而如今我也走到這裡,卻只是見到一個火盆罷了。”
說著,白有思不顧身後年輕人面色鐵青,將一片衣袖割下,投入了火盆。
火盆上原本只是搖曳的火苗登時暴起,直插雲霄。
白有思怔了一下,不由搖頭來笑:“還是將真火教說的不堪了一些,至尊都不高興了。”
林士揚立在身後,望著這火柱沉默良久,等到這異象漸消,方才緩緩吐出了一口氣來:“其實白總管所言,我素來知之,此番所求,我也盡知。”
白有思背對著對方紋絲不動,只靜靜來聽。
“事到如今,除非北面相持二十載不分勝負,否則真火教與大梁斷無勝機,這是實情。”林士揚在後面肅然道。“但是白總管,你莫非以為我沒有二十年空耗的決心嗎?如我這般身份,本該在二十年後再做乾坤的。”
“所以,我從未指望著要你二十年的忠心,我只要三年五載。”白有思依舊言語緩和,卻是終於轉身對著對方做出了正式招攬。“三年黜龍幫未見勝勢,五載黜龍幫不進江南,你自作你的真火教後繼……可若是三年五載中便要劇變,你便還是為了真火教,也該主動做個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