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中,幫派和教派居然有十幾個,而且大部分都是糅合了幫派和教派,裡面信什麼的都有,三輝四御是常態,分山君、避海君也能理解,可信奉吞風君或者呼雲君的……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俘虜中有北地人與江東人。
但是,信奉一徵時死掉的麥鐵棍,認為麥鐵棍本就是神仙轉世的,信他腿長能跑回家的,就稍微有點讓人疑惑了。
還有信奉大魏皇帝曹徹,認為曹徹真的是陸上至尊的,可以來救他們的……只能說,還真就是忠義之士了。
當然了,真冒出來這麼多組織以後,黜龍幫的人反而能夠理解了,畢竟,這些人都是剛剛抵達東夷沒超過十年的中原人,算是外人,生活習慣什麼的都不對路,卻又普遍性落到陪隸、奴僕的地步,這種時候就需要一些民間組織來相互幫助,最起碼是相互慰藉。
那麼軍中和民間的幫派、宗教自然迅速擴張了起來。
既然有了信奉曹徹的,不用說,肯定就有對“黜龍賊”感到恐懼和厭惡的,家裡有骨肉分離的也不在少數,甚至有在東夷貴人家裡做了大奴才,生活體面,根本不想動卻被那位大都督一句話給攆來的,幾乎是每日以淚洗面……之前大家還以為這人是因為要回家激動的。
總之,事情紛紛擾擾,白有思真的算是漲了見識,卻又耐著性子按照張行的提醒進行處置,先是對較大的幫派和有正經信仰的,予以區別任用……信三一正教的和互助性幫派給了最大許可權,首領和骨幹獲得了更好的待遇與相應的管理權力,並要求他們承擔起管理責任和宣傳鼓動的任務;那些信奉真龍和單獨某位至尊的得到了認可,有發言權和待遇,卻沒有被吸納入管轄體系獲得權力;小的奇怪的信仰,明顯意識形態衝突的信仰……比如信曹徹的,則被驅逐出營地;而一些惡名昭彰的幫派和個人則被交到王振那裡一刀一個,果斷處決。
有些例外的,則是那些有特定信仰的人,比如說信奉分山君、避海君的,因為這兩位就在邊界上,再加上兩位素來有些超出常理的活躍表現,算是不得不防,卻又不能夠一股腦的切割出去,只能心裡劃出個道來,警惕著罷了。
至於說真火教跟信奉青帝爺的,雖然說這兩位更值得警惕,因為大家淪落至此可能就是這兩位搞的事情,但真沒辦法,人太多了,誰讓人家是正經至尊呢?
只能裝作不知道罷了。
最後,不忘跟酈子期交涉,要錢、要糧、要藥、要柴、要骨肉團聚,甚至要甲冑、弓箭、刀槍。
這些事情,加上營地存在本身引發的騷動,酈子期是一個頭兩個大,就差乘坐自己那座鉅艦出去釣鯨去了,卻居然還是強行忍耐,錢糧藥不是不能分,柴可以自己打,骨肉團聚倒是可行,但甲冑斷然沒有,弓箭也無。
最後,商量了一圈,三五日內反覆來尋,錢唐來見、白有思來見,最後終於允許拿來一萬柄有些損耗的舊長槍,讓這些人充當防身之用,然後三日後又允許撥出軟弓三千,箭矢三萬。
酈子期自是是一個頭兩個大,同時期白有思恨不得能生出張行私下故事裡的三頭六臂來。
原來,隨著她漸漸掌握了營地,不能說深入,只是半深半淺的控制了營地內的降兵與逃亡人,就已經激發起了營地的某種“活力”。
一時間,找她來斷案的,知道她是白氏嫡女加黜龍幫首席妻子想來投奔的,營地裡幫派地域出身對立的,缺特定物資的,建議廁所轉移地方的,五花八門呼啦一下就冒了出來。
好像這些訴求原本不存在一般。
白有思無可奈何,只能一面讓程名起組織起來一個簡易軍法部來作糾紛處理,一面當眾明確告知,求田問舍無用,想要做官須做事不是不行,她也給得起政治承諾,但要去尋閻慶按規矩來。
然而,即便如此,這些人還是紛至沓來,只是將人和事分發給各位頭領都夠她喝一壺酸梅湯的,遑論還有大量的只有她能決斷的總體性事件。
所以還是得坐在那兒聽事情。
而且她本人還要堅持每天早晚一個會,入城見一趟酈子期,觀察周圍地形和船隊,巡視營地一個時辰什麼的。
說實話,真的枯燥無味,真的讓她恨不得直接拔出劍來飛到天上,長嘯而去。
相對應的,這個夏天,張行的日子就好過一些了,他最起碼真能喝到冰鎮酸梅湯,甚至能為整個濟陰城公房的人員提供冰鎮服務。
之所以停在濟陰這裡,而不是直接北上,一方面是因為目前主要工作是完成議和,解散和整編部隊外加南方的人事安排;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黜龍幫目前的實際威脅只有一個薛常雄。
“為什麼威脅是薛常雄而不北上呢?”濟陰城郡府左公房第三間屋子門前,剛剛抵達的王五郎坐在一個條凳上,端著被張首席剛剛冰鎮好的酸梅湯認真來問。
就在公房門口的長條狀院子裡,沿著公房一溜煙的擺著許多條凳,因為已經過了最忙碌階段,所以許多空閒下來的頭領都在這裡閒坐說笑喝酸梅湯……至於為什麼要在這裡喝酸湯……當然是因為張首席在這裡,方便冰鎮了。
不然呢?還能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