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天熱的緣故,司馬化達居然沒有著甲,只一身布衣立在了城頭上,正望著這另一支南來的、旗號分明的、根本一眼望不到頭的援軍若有遐思。
這一支部隊,足以改變兩軍的實力對比,最起碼讓黜龍幫從所謂區域性劣勢上徹底翻轉過來。
有意思的是,立在那裡的司馬進達居然沒有半分不安之態。
甚至反而有一絲釋然的感覺。
“七將軍。”也不知道看到什麼時候,忽然間,有人小心翼翼來請。“丞相請你去喝酒。”
司馬進達回過頭來,笑了笑:“那就去喝一杯吧。”
那人似乎有些愕然於對方態度,但還是應了一聲,而司馬進達已經走了下去,步入城牆的陰影中。
這一支南來的援軍,加上上午抵達的北面援軍,黜龍軍陡然獲得了近五萬之眾的援護,兵力當場翻番,立即引發了全面震動,到了下午時分,東都軍察覺以後,更是全面收縮,完全放棄了與黜龍軍的小規模纏鬥,相對應的,黜龍軍上下則士氣大振,徹底從昨日金甲巨人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而這個時候,張行接到了一個意外的、奇怪的,卻似乎又不怎麼意外和奇怪的要求。
“首席,能不能趁著這一戰將老杜留在你身邊?”
第一個抵達的淮右盟核心人物是帶領數千淮西長槍兵的輔伯石,他來到之後,直接請張行借一步說話,剛一轉到邊角處,卻語出驚人。
張行愣了數息的時間,終於意識到是怎麼回事:“你怕他落不得好下場?”
夏日烈陽下,輔伯石低頭黯然以對:“這是在下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了……而且,不光是他,也是為了淮右盟的其他兄弟。”
張行嘆了口氣。
坦誠說,他並不確定輔伯石這番話到底幾分是為了杜破陣的前途,幾分是為了自家前途,或者兩者並不衝突,但不得不承認的是,如果按照對方的要求來做,一來依杜破陣的性格和威望,肯定不服,甚至會鬧出事情來,包括輔伯石在淮右盟那裡說不得也會出事;二來,黜龍幫確實需要一個有活力的集團來為黜龍幫做針對江南勢力的緩衝。
所以,他註定不可能答應。
當然,這不妨礙他對輔伯石從此高看一眼。
片刻後,輔伯石明顯失望離開了這個將臺側後方營帳的拐角,在許多人的詫異目光中回到了將臺,而隔了許久,張行方才緩緩踱步而出。
其人也沒有直接上夯土將臺,只是在下方來看,只見周圍紛紛擾擾,幫內數不清的頭領們在相互勾連,也不知道是革命友誼還是私慾橫行,而絡繹不絕的援軍部隊使得大營陷入到了一種近乎於焦躁的境地,所謂到處都是塵土飛揚,到處都是人。
一切都顯得那麼庸俗,就連今日的風兒都顯得有些喧囂。
但張行只是看了一看,便迎上幾人的目光走了上去,然後安然坐在了那面已經被夏風捲起的紅底黜字大旗下,重新加入到勸說與討論中去。
“所以,你要我看的是這個?”相隔頗遠的渦河河堤上,司馬正似乎察覺到了真相。“黜龍幫的援軍遠超咱們想象?淮右盟舉全盟之力來援?咱們此戰已無太多勝算?”
“我帶你來這裡,真不是為了看這個,而是真為了看風景。”坐在河堤上已經有些微醺的李清臣有些無奈的、被動的開始了自己蓄謀已久的表達。“司馬二郎,你覺得這夏日風景如何?我是認真來問。”
司馬正聞言強行收斂心神,四下去望……雖說渦河兩岸雙方兵馬犬牙交錯,營寨、溝壘、城池密佈,數不清的軍士佇列往來不停,甚至他修為高深,就在此時此地也能聞得大營內外本方部眾的不安與焦躁……但拋開這些,去了前幾日雨季渾水的渦水卻也清澈了起來;河堤河下花草俱盛,爭奇鬥豔;再往遠處去看,軍馬營地之外,曠野之中全盤綠意盎然,既是綠木,更多的則是這片膏腴之地上的莊稼。
當此時也,夏風一動,綠浪翻滾,花樹齊搖,河水碧波盪漾,推陳出新著就往下游而去。
這是雨季之後,典型的夏日的中原地區生機勃勃萬物競發之態。
司馬正看了片刻,回頭正色道:“夏日風景怡人,可惜我不通文學,難以描述。”
“那就好,那就好。”帶著酒氣的李清臣聞言居然咋喜。
司馬正自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