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東都軍先鋒大將尚師生居然有這般離奇破綻,被秦寶和斑點瘤子獸輕易突襲得手,以至於重傷昏迷,生死難料。所有人也都沒有想到,僅僅是先鋒不利,一軍主帥,甚至是一個亂世政治實體的軍政領袖便直接下場,偏偏戰力又那麼強大。
整個下午,雙方都心無戰意,只是以小股部隊在之前的戰場上進行低烈度交戰。
戰到傍晚,便各自回營。
雙方罷戰,別處暫且不提,只說譙城城內,司馬進達從城頭下來,來見自家兄長,說完今日情狀後,司馬化達終於有些慌張了:“我兒這般強悍,能在萬軍中頂著宗師帷幕救下一名武夫,如何不能來救我?莫不是真怨了我?”
“現在來看,倒不是怨不怨的。”出乎意料,司馬進達也冷靜了下來,或者說他一直如此冷靜。“拿這個來評判二郎未免顯得掉價……”
“什麼意思?”司馬化達狀若不解,但他的兄弟並沒有直接回應他,於是這位丞相復又看向了立在一旁的封常。
封常頓了一下,確定司馬進達沒有開口的意思後方才小聲解釋:“回稟丞相,右僕射的意思是,大將軍已經坐穩了東都,他做什麼事情,肯定是要以整個東都上下的得失來做考量,而不是以個人情致來做考量……換言之,大將軍要不要來救我們,跟父子關係沒關係。”
“那到底跟什麼有關係?”司馬化達立即打斷對方。
“那就多了。”封常苦笑道。“比如說,雖說江都軍變自有道理,可在東都那裡來看,弒君的事情跟殺齊王的事情就不好計較了,因為東都本是大魏中樞腹心,得了大魏的利,卻未曾遭禁軍的苦,心裡向著大魏也是多的,更不要說還有立新帝的考量……”
司馬化達看了眼一側席子上側躺著傾聽的牛方盛,沒有吭聲。
封常則繼續言道:“還有之前禁軍大敗,被俘虜了數萬人,這個時候我們就跟禁軍俘虜成了一杆秤上的兩頭,若強取下我們,或者索要了我們,俘虜那裡便難說了。”
司馬化達冷笑一聲,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
“還有……”
“好了。”司馬進達不耐擺手。“說來說去,就是東都人心……而我們這個城裡的人與東都人心無益,甚至反而有害。”
“若是這般說,你又講二郎如今不計較私心,只計較公心,豈不是要送了我們來換東都人心?”司馬化達大怒。“只要人心,父子都不要了嗎?連父子都不要,誰敢信他?哪來的人心?”
很顯然,這位丞相的政治嗅覺還在,只是事關於己,計較的多罷了。
司馬進達沉默了一下,似乎是被自家大兄說動了,終於幽幽以對:“這便是二郎的難處了,咱們是累贅……救我們是棄了禁軍將士,失了東都人心;不救我們,失了孝道,也難收拾人心。”
司馬化達只是冷笑。
而牛方盛跟封常都不吭聲。
過了好一陣子,忽然間,外面一陣騷動,卻是幾名司馬氏的私兵押解著一名尋常守城軍士走了進來。隨即,在堂上幾人並不怎麼在意的目光中,一名私兵將一封信遞給了司馬進達,並做了說明:
“七將軍,城下有人給城上送了信,專門扔給了封舍人收攏的南城守軍,而且指名要給封舍人看!不過我們早就控制好了城頭,半路把他攔住了!”
封常雙目圓睜。
而司馬進達則置若罔聞的接過信來,翻覆上下的瞅了幾眼,便開啟來看……信裡明明只有一張紙,但不知道為什麼,司馬進達卻看了許久。
而且,放下信紙後也久久不語。
“七將軍。”封常也掌不住了,近乎哀求來言,卻努力撐著讓自己不下跪。“敢問信中是如何誣陷於我?”
“不關你事。”司馬進達擺了下手。“是之前的虞常南借同列之誼勸降你而已。”
封常如釋重負,趕緊來言:“這虞常南也是糊塗,既見了今日大將軍神威,如何還敢來勸降於我?”
司馬進達點點頭,猶豫了一下,將信紙遞給了封常,便徑直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