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行站在路中,兩邊都是民居和院落,一邊是黜龍幫的傷員,其中雖有些人知道開會“鼓掌呼喊”的規矩,卻也是少數,再加上幾乎人人帶傷,便也只是零星呼喊;另一邊,多是禁軍的俘虜和傷員,此時則完全是懵的,嚇懵的,饒懵的,想懵的。
“你不會真信了這個什麼‘仁者無敵’的一套吧?”二人走近,滿臉一言難盡之色的李定毫不客氣。
“胡扯的。”張行擺手示意,聲音卻壓低了不少。“黜龍幫的經歷我不知道嗎?一開始在東境是在自家地盤上起義,哪裡有劫掠自家的道理?後來去了河北,倒是想搶,結果剛去的時候河北幾乎是一片白地,也沒什麼可搶的。我現在跟他們說這個,是為了以後鋪墊,因為再往後,戰鬥肯定會激烈和拉鋸,等到軍紀壞了再整頓就難了。”
李定這才緩和下來,卻又感嘆:“無論什麼緣故,軍紀沒有壞總是好的,確實不容易。”
這次輪到張行多看了對方一眼,但馬上就回過神來:“突然回來,怎麼回事?”
“兩件事,也是一件事。”李定也回過神來,正色回覆。“我想問下,你讓伍大郎他們一過來就南下去譙城了?”
“是。”
“圍住司馬化達?”
“是。”張行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也不能說有,本來是想讓後續部隊補充中路的。”李定嘆了口氣,說出了另一件事。“前面翟寬大概是立功心切,饒過潰兵去做截擊,被司馬德克一個反撲給全營打崩了,翟寬本人也重傷。”
張行怔了一下,然後深吸了一口氣,復又緩緩撥出。
他能怎麼樣呢?
他只能喘口氣。
“不耽誤前面推進吧?”半晌,張大首席方才努力開口來問。
“目前不耽誤,司馬德克便是勝了,也立即往後退了,大勢不變。”
“司馬德克……現在三司馬是不是都出來了?”
“司馬化達在譙城,司馬德克跟司馬進達在當面,不過司馬進達的旗號沒再看到,而且蘇靖方說他部下有人看到一彪兵馬往北去了,可能是司馬進達去尋司馬化達也說不定。”
“這邊一打完,就都得往北面去……破了他主力,搶了他皇帝,再殺了他們的丞相和左右僕射,這一戰也就是完勝!”
“也是。”李定意外的沒有反駁。
人少的時候,他還是能控制自己那股傲氣的,這讓張行私下有發脾氣的環境時反而沒了機會。
停了片刻,張行還是不能忽視這一戰中黜龍軍的失利部分:“這一戰後,得讓一些只有資歷和山頭,沒有打仗能耐的頭領都下來。”
“有地方安置嗎?”李定不由皺眉。
“徐州可以建個行臺,譙郡這裡也可以建個行臺。”張行儼然有些想法。“哪裡沒地方安置?大不了大行臺裡面各部再加個副手。”
李定胡亂點頭,似乎忘了徐州還有淮右盟呢。
“這一戰到此為止,不會再有什麼意外吧?”而張行忽然又問,儼然被繼二連三的整營成建制崩潰弄得不自信起來。
“不會!”李定堅定搖頭。“除非天黑前中軍連著再垮下來三個營,或者吐萬長論能飛過來,現在就在單通海、王叔勇那裡撕開兩翼包抄部隊,否則斷然不會!”
這次輪到張行胡亂頷首。
事實證明,黜龍軍並沒有虛弱到中軍剩餘的十多個營連續再垮掉三個的地步,吐萬長論也沒有隔空帶著一萬人飛過來的本事……恰恰相反,隨著戰事持續下去,禁軍連續行軍的長久疲態終於在不停的戰鬥、撤退中漸漸顯露出來,經常是打著打著,忽然就垮了。
非只如此,越接近天黑,禁軍上下的軍心就越加動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