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是全軍覆沒也不耽誤此戰之勝負,哪有來得及來不及的說法?”李定已經登上了河堤,來到了面對渦河的張行身後,距離柴孝和只有幾步之遙,聲音依舊大的嚇人。“再說了,若是此間能凍住,援軍源源不斷,何須來不及?至於能不能凍住,不試一試怎麼知道?”
“但是……”柴孝和倉促走到對方跟前,說出了關鍵。“真氣這個東西我雖然不懂太多,卻也曉得每人都是定量的,用了就要休整恢復……而且,便是首席真氣深厚,其餘人也只是尋常修為……若是此時用了,明日後日決戰,要結陣又如何?”
“此事若成了,四十個營一夜插入對方腹部,哪裡還有決戰?”李定不慌不忙,卻又堅定異常。“渡河便是決戰!”
“那就做吧!”張行看著已經平靜登岸的徐世英,扭頭下了命令。“我來作陣底,徐大郎持劍引動真氣!所有準備將都圍過來!柴龍頭去速速蒐集一批木板、稻草來!咱們就在這裡決戰!”
柴孝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應的聲,他扭頭便往河堤上跑去,根本不顧頭頂雨水與腳下泥濘,只覺得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來到渦河之後,在這一瞬間之前,有自知之明的他一直想努力跟上這幾個人,想成為黜龍幫真正的頂樑柱之一,但這一刻總算明白,人跟人真的不一樣,有的人就是聞亂則喜,有的人就是鐵血鉛腸,有的人就是千迴百轉,有的人就是心懷四海,有的人就是深不可測!
自己做好自己最擅長的後勤就好了,天下就交給這些人攪和吧!
雨更大了!
傍晚時分,東面莫名滾來一團霧,雨水、暮色、迷霧,便是凝丹高手也不能在這種情況下做出有效偵查,這使得戰局基本上陷入到了一種只有紙張和口頭轉述來做判斷的地步。
而禁軍這裡更糟糕,因為他們之前是在做戰略性的轉向。
跟李定說的一模一樣,當多達六七萬的軍隊,加上附從的工匠什麼的,從一個近百里的東西向點狀行軍方略轉向為南北的過程中,什麼都是亂的,再加上這個雨水,一旦遭遇全面進攻,便是神仙也無法確定哪支部隊什麼時間在具體什麼地方。
換言之,禁軍的指揮體系是半癱瘓的,最起碼到眼下是如此。
“這霧來的奇怪,但並不是很大,馬上就要就雨衝散的,不必憂慮。”城父縣城西十五里,一個連鎮子都不挨的村寨內,司馬進達一邊說一邊走進了一個燈火通明的農舍堂屋,但自己臉上卻愁容不散。“只是吐萬老將軍那裡稍微有點遠,便是送了信區,怕是也要三日才能到。”
坐在主位上的司馬化達根本不吭聲,只是看向屋子一角,彼處,兩名軍士正用長矛從磚土牆縫裡撥弄什麼東西。
也就是司馬進達修為高,一眼看到是幾隻牆縫裡的大蟾蜍,也是無奈:“蟾蜍是瑞獸,《太玄經補註》裡也說,以前是出過蟾蜍樣式真龍的,大兄何必呢這是?”
司馬化達終於擠出一點笑臉:“叫的我心煩。”
“先是把人家傢俱物什全都扔出去,現在又要殺屋角的蛤蟆,接下來是不是要把屋子拆了?”
司馬進達本想繼續吐槽,但是大敵當前,還是忍住了,乃是站在那裡,冷冷看著軍士用長矛穿了幾個大蟾蜍,然後出去到旁邊屋子裡找火去烤,這才回頭重複了之前的話:“霧氣撐不了許久,馬上就散。”
司馬化達點點頭,卻遲疑不語,半晌才問:“老七,你覺得這一戰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黜龍幫的人突然就渡河來打我們呢?”
“封舍人,令狐將軍你們怎麼看?”司馬進達並不直接做答,反而看向了屋內其餘兩人。
“應該是想把我們嚇走,不願意讓我們北上進他們的地盤,譙郡是他們的熟地是一回事,滎陽的更是他們現在的根本之地,洛口敖山倉更不可能願意讓出來的。”封常想了一想,給出答覆。“而且應該是之前就有定論,只要我們北上進入他們舊領,就直接動手,所以我們一動就過來了,動作快的嚇人。”
“確實。”令狐行也有些贊同。“老早便聽說黜龍幫有個壞毛病,凡大事要商議,大頭領或者頭領們舉手才能定事,定了事之後怕是前頭一時間沒法改……但這股氣勢還是對的,趁我們剛剛轉向,也有奇效……不過,若是被他們打懵了,疑神疑鬼轉頭走了,那才是中了他們計策。”
“老七以為呢?”司馬化達再度來問自家兄弟。
“應該是這樣,也可能是怕我們追皇帝,反向出擊,以作阻礙。”司馬進達想了一想,竟也無法反駁。“但這些都是猜測,現在情報亂做一團,只知道下午開始沿河一線出現了黜龍幫幾個營,打了大大小小好幾仗,難分勝負……”
“不是贏了嗎?”司馬化達詫異道。“不是說前面何稀那裡贏了嗎?”
“那只是何稀在城父南邊湊巧圍住了一個營。”司馬進達正色道。“若是不能一夜攻破,明日一早人家援軍抵達,救出去也不好說,甚至勝負也不好說……莫忘了,他們足足十五六個營呢,還有宗師。”
司馬丞相登時蹙眉:“宗師我們也有……總之,不管如何,黜龍軍兵力不如我們,戰力不如我們,又是渡河過來,大軍渡渦河有多難別人不曉得我們不曉得嗎?所以便是現在咱們因為轉向和下雨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可勝算不還是在我們這裡嗎?況且前線並未吃虧……甚至佔優!”
司馬進達竟不能駁斥。
“大略上確實如此。”封常甚至主動來肯定。“只以之前的情報來推算,勝算到底在我們這裡。”
“話雖如此,可情報還是太少了。”司馬進達蹙眉來看封常。“誰也不知道黜龍幫有沒有我們認知之外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