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隨意說笑的。”李定嚴肅答道。“武安郡之所以能夠妥當,只是因為我到任後,迅速掃蕩了境內義軍……叛軍。然後又以太原的名義拒絕了河間大營與幽州大營的兵馬入境罷了。當時,南面鄴城和西面太原同時送糧過來,說實話,太原給的只有鄴城那邊的一半,但太原說,可以借太原留守之名隔絕河北官軍入境騷擾,這個好處,我卻是斷然無法拒絕的。所以我才說,閣下想多了,而且想岔了。張行要對付的是河間大營,要害在於渤海、平原,次在武陽、清河、河間、博陵,我這邊卻要順著太原搖擺的。兩家,其實風馬牛不相及。”
馮無佚是真的無話可說了,停了半晌,只能起身拱手∶“是我想差了,英國公忠心耿耿,你跟著他必然能為國盡忠效命。”
李定只是失笑,勉強一拱手罷了。
馮無佚嘆了口氣,直接離開,隨即,等在外面的王雄誕、馬平兒和竇小娘在蘇靖方的帶領下進入。
“你們來意我已經知道了。”對於這幾個人,坐回座中不動的李定倒是乾脆了許多。“我會安排人手護送,只說去渤海的官差隊伍,就讓小蘇帶一整隊人去,讓他準備一下,你們馬上就可以走了……”
王雄誕三人大喜,便要拱手稱謝。
孰料,李定復又擺手,繼續言道∶“時間倉促,不過兩三日,信我來不及回,日後慢慢回覆完再遣人專門送……唯獨一個要點,我看的煩躁,你替我給他說一下,那就是抽殺這個事情純屬是婦人之仁,乃至於有些矯情,根本不妥。”
王雄誕和其他兩人各自一怔。
“這都什麼時候了?而且是什麼地方?”李定坐在那裡瞪著黑眼圈來冷笑。“還當是天下太平呢?而且河北跟東境是一回事?算上三徵,河北死了多少萬人了?亂世用重典,想要快速恢復秩序人心,該殺便殺,他卻總是抽殺,抽殺,十抽一變成三十抽一,再變成四抽一,兩抽一,待會會不會變成三抽二?嘴上說的比誰都狠,而且一套一套的,可真做起事來卻始終文縐縐的,好像堅持抽殺能給自己一個說法一般。該棄棄,該扔扔,如此婦人之仁,只會拖延局勢,哪裡能做大事?他遲早要因為
這股莫名其妙的仁心義氣給弄死在河北!“
王雄誕欲言又止,但最終沒有吭聲……因為李定說的這個事情,其實很多黜龍幫內部的人都察覺到了。張三爺的抽殺,看起來狠厲,但跟整個大環境一比就知道,那不是狠厲,而是一種莫名其妙的仁慈。
就好像是一個大善人跟時局的私下妥協一樣。
“算了。”一氣說完,李定搖搖頭,似乎百無聊賴。“就這般吧……你們歇一日,早早回去,等小蘇找你們,莫要誤事,至於他要的《六韜》細則,我會盡量給他補全。”
三人不敢多言,只能拱手告退。
且說,三人聽了一通埋怨,但終究是兩位大人物之間的事情,倒也無謂,反而得了此番承諾,眼下的事情有了說法,卻是實打實的欣喜起來。
而果然,蘇靖方是個利索的,很快便組建了一個車隊,來尋到三人,也只是翌日,便成功率隊出發。
但也就是這一日,三人心頭蒙上了一層陰影,因為天氣陰沉,雲層加厚,北方呼嘯之下,有知道河北地理的人早早告知,很可能有一場覆蓋河北全境的大雪將至。
果不其然,一行人雖然儘量加速,但剛剛出了武安郡地界,便看到雪花滾滾自天上飛落,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密。
竇小娘憂心高雞泊的人,面色自然不好看,繼而又想到,整個河北,按照說法,武安郡那種是少的,大多是清河那邊的樣子,心中愈發不安,面色也更加不好看起來,因為也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跟高雞泊的人一樣,毫無抵禦能力,繼而凍餒無數。
“好雪。”
出乎意料,就在竇小娘稍微開了一下眼界,心中為河北百姓而憂慮不減之時,武安郡黑帝觀後堂中,李定忽然展露笑顏。
張十娘自後轉出,好奇不已∶“下雪之後,萬物封凍,四郎為何不哀反喜?“
李定微微一怔,繼而苦笑∶“是又被張三郎給教育了……他在信中說,眼下下雪,雖然會有百姓當場凍餒熬不過冬日的可能,但若是還不下雪,明年整個河北必然是旱蝗交加……到時候,就真的是全境死無葬身之地了。”
張十娘想了一想,恍惚失神。
PS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