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懂了,伏龍衛隨侍的事情要繼續下去。”張行會意點頭。“至於說伏龍衛中有人想要回東都,我也儘量安撫……但請張相公包涵,我終究是個要卸任的人,有些事情,怕是要白常檢來做決斷,而白常檢的立場,恐怕不是我能干涉的。”
“其實,白常檢上面不還有齊王殿下嗎?那才是管著西鎮撫司的正經少丞,而齊王殿下肯定是要去江都伴駕的。”話到此處,張含相公大概也意識到自己話語的無端,只能當場嘆了口氣。“總之,國事艱難,張三郎要懂得相忍為國,要是情況不對,或者白常檢要做決斷,你不妨與我傳個信,我也好去勸一勸……咱們還跟之前撤退時一樣。”
張行頷首稱是,拱手告辭。
隨即,他又去找了薛亮。
後者對張三郎的到來充滿了警惕,但聽到原委後,卻也一時鬆了口氣,然後連續來問:“如此說來,虞相公曉得我們靖安臺的難處,準我們離開?但要等到淮上,聽你統一安排,走淮右盟的路子,分船低調離開?不驚動旁人?”
“是。”張行依然言辭懇切,他今天見誰都懇切,只有更懇切,沒有最懇切。“我知道自己與羅朱綬有些過節,但還請薛朱綬為大局著想,與羅張兩位朱綬講清楚、說妥當……從今日起,到淮上前便可以遠離御駕,與伏龍衛一起在外圍獨立行動,以保持低調,免得到時候有些不妥當……因為這個時候,可能御前誰一句話就會壞了大家一輩子的性命前途。”
薛亮重重點頭,深以為然:“我曉得了,大哥那裡和張朱綬那裡我都會盡量勸解……這個時候,確實不該多想。”
張行也不多言,而是繼續轉身去拜訪他人。
就這樣,這一夜,張三郎足足又走動了十幾處地方,包括王代積、司馬正以及餘公公、丁隊將等熟人……得到的回覆也都不一。
不過,無論如何,繞了這麼一圈後,儘管訊息還沒徹底傳出,但毫無疑問,在所謂一個專行特務的小圈子裡,有心人還是都已經曉得了幾件事情:
首先,靖安臺的人似乎準備離開御駕回東都,而且隱約已經得到了虞相公的默許……這是完全可以想象的、理所當然的事情……東都和江都不大可能撕破臉皮,而靖安臺此次派出的三個巡組三個朱綬,兩個朱綬是曹皇叔的義子,一個是東都八貴之一的親子,他們沒理由不回去。
其次,伏龍衛去留不定,伏龍衛自家肯定是想和錦衣巡騎一起回東都的,但上面似乎不許,還在私下討論……這也是當然的。
最後,張三郎手上有些渠道,大概是淮上左近,可以讓少部分人在過淮河的時候輕鬆分船離去,不和大部隊發生衝突,也不引發騷動。
而這個渠道,也同樣得到了虞相公的預設。
得益於這些訊息,往後兩三日內,御前的特務力量中,越來越多的人主動來找張行,尋求驗證,進行商討,這就好像之前在落龍灘前於伏龍衛中養馬一樣順理成章……只不過,有的人居高臨下,有的人自有所恃,還有的人小心翼翼,甚至有人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被允許離開還嘗試尋求機會,為此不惜賄賂與出賣情報。
“王代積的話不能信,他只是因為局勢不穩,想尋個避難之地,所以來盤桓……實際上,他出身寒門,所有權力都來自於迎奉聖人,聖人去江都,對他來說反而是好事,因為到了那裡,能倚重的人不多,正是往上爬的好機會。”
夜晚時分,月色稍起,營地裡滿滿都是勞累一天後的抱怨和呻吟聲,而張行例行端著冒著寒氣的碗,坐在一輛傾覆的條木上平靜分析。
“倒是那幾位公公,委實不好說真假,尤其是在東都有產業的……”
秦寶欲言又止。
“什麼?”張行睜大眼睛來看,一臉無辜和不解。
“咱們伏龍衛真的要去江都隨駕嗎?”秦寶艱澀以對。“我母親剛剛去了東都……”
“此番回去,不管如何,既要替我照顧好月娘,也要好生做個孝子。”張行點點頭,然後繼續來問。“錢唐他們怎麼說,只你一人想回去?”
“怎麼可能?大家都在東都住慣了,一多半人都有家小、住宅在東都,誰願意去江都呢?”秦寶喟然道。“整個伏龍衛,只有三四個南方人,還有一個整日悶頭的小周……”
秦寶越說越艱難,終於嘆氣。
“其實。”張行倒是依舊放鬆。“只要你們想走,江淮那裡,總是可以做手段的……”
秦寶壓低聲音:“我大概知道這是三哥你的本意,但那不是違背軍令、擅自脫隊嗎?”
“那能怎麼辦呢?”張行倒也乾脆。“伏龍衛、伏龍印,算是聖人的最後一層保障……上頭是不會許大家走的,想走,只有違背軍令偷偷走!否則,就跟著這位聖人去江都,在那裡爛上十年二十年!等北面天翻地覆了,再回來!聽我一句,一定要問清自己心思,不要勉強自己。”
秦寶徹底無言以對,只能低頭扶額。
等了一回,張行繼續正色來問:“若是其他同列誰要走,你會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