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落龍灘東側諸軍先頭三軍大敗,司馬長纓戰死,其餘五軍狼狽而逃的訊息傳到了御前,痛哭流涕的司馬正請求領一軍逆迎接應。
聖人則猶豫一時。
見此情形,小張相公當場提出了否決議案:“此時前線盡喪,若再發一軍,再丟一軍,豈不荒唐?與之相比,聖人安危為上,當聚全軍,請移駕登州。”
這個議案得到了聖人的點頭,也引得所有人側目,卻無一人再多言。
而得到訊息後,御駕所在後軍大營,登時失控,民夫、士卒當時便逃竄無度。
聖駕啟行,剛剛走了半日,便也徹底失序,宮女、內侍皆失佇列,民夫拋棄輜重,兵馬零散脫道,甚至有大膽軍士於偏路劫掠同列、強暴宮女。
傍晚時分,回到之前路上設定的營寨,秩序方才勉強恢復。
“我爹該如何?我爹該如何?”
剛一回到之前的營寨,周行範便徑直來尋來戰兒,滿目通紅,當場質問。“張含狗賊不救,伯父便不救了嗎?為何一言不發?”
來戰兒滿臉通紅:“便是想救,又如何救?你爹走得是水路,直趨首川口……”
“伯父何必自欺欺人?”周行範破口質詢。“只要這邊能多拖住一兩日,我爹在南路是不是就多幾分生路?還不是那個聖人貪生怕死?!張含那狗賊只是……”
話音未落,來戰兒伸手趕緊捂住了對方嘴,宛如大人按住小孩一般,與此同時,一股無形真氣也速速隔絕了周邊。
原來,來戰兒心中也亂,遇到侄子來質詢,居然忘了防範。
而來戰兒所在營寨,乃是理論上的中軍次寨,周圍頗多軍官,何況眼下這般混亂?這話要是傳出去,那可真就性命不保了。
但是,越怕什麼越來什麼……周行範破口一罵,帳外確實有一群正在生火的中低層內侍、官吏清楚聽到,然後愕然失色。
當然,其中大部分人都繼續佯做未聞,只是低頭不語。
但等片刻,一名刑部的文吏只去解手,卻又在其他人的目視下直奔御前而來。
來到御帳這裡,原來,御帳龐大,又在削平的小山上,所以居然尚未架起,皇帝也只與許多文臣、內侍立在夕陽下的山坡上,冷冷旁觀,氣氛沉重。
此人見得機會,遠遠呼喊一聲,口稱有事要報,卻又被外圍金吾衛攔下,只能以刑部官吏身份求見本部高位官員,這下子倒是無話可,御前眾文武中,得到訊息的刑部侍郎王代積即刻走了下來。
“是這樣嗎?”聽完敘述,這黃鬍子的侍郎怔怔一時,居然有些疑慮,然後扭頭去看身側一名雖然滿身塵土卻明顯掛著彎刀之人。“張三郎,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
張行無語至極,努嘴往一旁小山側面示意,彼處可以遮掩住上方視野。
王代積會意,立即往那邊走了幾步,並招手讓此人過來,這吏員其實是有小心的,但眼看著周圍人太多,衣服形制各異,尤其是那個被問到的張三郎,只是踱步到一側金吾衛群中,並未靠近,倒也放心過來、
然而,等此人轉過身來,張行卻只是朝對方側後方跟來的秦寶使了個眼色,後者便立即會意,乃是忽然自後方上前,一手攬住對方腰肢,一手死死捏住了這名文吏的嘴。
而張行也毫不猶豫,即刻從一旁金吾衛隊將丁全腰中拔出刀來,走上前去,藉著地形遮蔽,側身躲過可能的噴射方向,將此人一刀斃命。
然後從容將滿是血的刀子還給了還沒反應過來的丁全,身上居然滴血未沾。
上上下下,噤若寒蟬,只是怔怔看著秦寶俯身將屍首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