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與從前的朝雲一樣,皆是從小服侍孫妙儀長大的,對她的脾性甚是瞭解。當下便不敢說甚麼,只得唯唯諾諾地退下去換了衣裳,又到朝陽殿前打探,不料裡頭的宮人雖然年輕,但個個都嘴巴甚嚴,問了半天並無半分收穫,反倒把元祿等來了。
元祿見沉香滿臉驚慌的模樣,心下已經明白了幾分,只是他跟隨童和多年,早就把不動聲色的本事學了大半,只笑道:“沉香姑娘怎麼來了,陛下正在裡頭批摺子,怕是不能見婕妤娘娘了。”
沉香忙道:“公公誤會了,今日並非娘娘有事,而是奴婢......奴婢......”
元祿見她臉色通紅,半晌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倒也並不追究,只是笑著與她寒暄了幾句便作罷。到了晚上,又將今日的事情一一說給童和聽,末了,又笑道:“師傅,奴才雖然從小在宮裡長大,但對孫大人也多少曉得一些,那樣有才幹的一個人,生出來的女兒怎麼就這麼不中用?”
童和略略斥責了幾句,亦笑罵道:“小兔崽子,這話你私底下同我說一說也就罷了。那一位再如何蠢鈍,終究也是當初領了冊印受過冊封的婕妤,你萬萬不可失禮。”
元祿笑著吐一吐舌頭:“奴才當然曉得,也只有在師父面前才敢放肆幾句罷了。”
兩人本是奉了裴釗的旨意到御醫署取安神湯,此時一面說笑一面往朝陽殿走。只見端娘正等在殿門前,神色略有些不安,童和心裡“咯噔”一聲,忙幾步並作一步上前道:“你怎麼在外頭,可是出甚麼事了?”
端娘道:“公公放心,裡面好得很,是奴婢有事要求公公拿個主意。”見元祿乖覺地提著食盒先進殿去了,便與童和走到牆角,小心翼翼道:“公公想必還記得阿月那丫頭吧,她今日來見奴婢,奴婢看她那樣,只怕很有些古怪。”
童和神色一凜:“你快細細說與我聽。”
......
之前在驪山時遍佈溫泉,即使入了秋亦不覺得冷。眼下已是深秋時節,住在大明宮裡偶爾便覺得寒氣滲人。裴釗素來不怕冷,早上起身時摸一摸蘇瑗的手,不由得皺眉道:“阿瑗,這幾日你的手一直涼得很,不如還是命人把炭點上罷。”
蘇瑗縮在被子裡搖了搖頭:“我之前同你說過啊,若是這個時候點了炭,只怕我又會覺得熱。我聽說像我這樣嬌滴滴的姑娘若是有了小娃娃,身子會比別人更矯情一點點,你莫要擔心啦。”
“這怎麼會是矯情?”裴釗有些愧疚地看著她:“你懷著孩子這樣辛苦,我甚麼也不能為你做。”
唔,想不到裴釗這張輪廓分明的臉上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表情看起來還挺......賞心悅目的?蘇瑗笑著將手塞到他的脖頸處:“你若是果真想做點兒甚麼的話,不如就替我暖暖手吧!”
話雖是這樣說,她畢竟曉得自己的手確實有些涼,因此只是笑鬧了幾句便準備將手抽出來,不妨卻被裴釗微微按住,裴釗一面替她暖著手一面笑道:“你的要求未免太簡單了些。”
蘇瑗笑著推他:“這位陛下,您老人家似乎該去上早朝了。”
裴釗含笑道:“不急,現下時辰還早,等你暖和了我再去也不遲。”
冰涼的指尖漸漸泛起溫熱,蘇瑗歪頭盯著裴釗看了一會兒,甚是嚴肅地開口道:“裴釗,我覺得你被我帶壞了。”
裴釗挑挑眉:“此話怎講?”
“你看你從前是多麼勤奮啊。”她感嘆道:“我記得以前你總是很忙很忙,好像在你心裡,天底下最最重要的就是你的摺子,現在倒好,你也變得和我一樣懶洋洋的,譬如現在這樣,若是被起居郎看到,肯定會把你寫成一個不務正業的皇帝的!”
“誰說這是不務正業。”裴釗含笑道:“皇帝也是人,也會心疼自己的娘子,況且......”
他眼中的笑意愈發深了:“阿瑗,你為何會認為,在我心裡最重要的竟然是摺子?”
蘇瑗的臉紅了紅,強作鎮定地瞟了一眼銅壺滴漏,連忙催促道:“我已經很暖和了,你快去用點兒東西然後去上朝吧!”
裴釗又替她暖了暖,這才扶著她再躺回去,含笑道:“你若是困就再睡一會兒,不過一定要起來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