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早就應該過來了,可因公務纏身,到現在才有了些許空閒,所以,就來瞧瞧你們。”孟昶龍說著進了屋子,無瑕往桌旁一讓,又回身去喚了尤晗倒茶,見奚昊跟纏綿並未跟在孟昶龍身後,他心底一動,看了孟昶龍一眼,然後對著弓道:“去看看藥熬好了沒。”
弓明顯的愣了一下,見無瑕說完滿含深意的瞥了自己一眼,他才頓悟過來,拱手一揖,退身道:“侯爺請坐,我去給公子看看藥。”
“去吧。”孟昶龍笑了一下,為無瑕的機敏而暗暗讚歎,待弓退出將門帶上之後,他將頭一抬,看了看無瑕,輕聲問道:“幽冥花已經送到,你這身子可有好些。”
“多謝侯爺掛心,奚昊醫術超凡,無瑕最近已經好了許多了,吃得下,睡得著,一切都好。”
孟昶龍看他雖然已經不若在十方城倒下之時那般虛弱,但也依然臉色不佳,顯見白炎所說的幽冥毒性十分傷身,可他現在在自己面前卻隻字未提,不顯分毫弱態,其個性之強當真讓人折服。
“我聽炎兒說了,這幽冥傷身,你最近吃了不少苦頭,受了不少的罪;其實無瑕,很多時候你不必處處要強支撐的,說大了你是反晉勢力的領袖,說小了,咱們都是白炎的親人,我是他的爹爹,你是他此生最愛之人,關上門咱們便是一家,就跟奚昊纏綿沒什麼兩樣。我知道你自小吃了很多苦,走的道路也有著尋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辛,記得以前纏綿曾經說過,他說你只是一個需要人疼愛的孩子,那時候我真的無法想象他所說的話,因為冷公子的威名從十幾年前便已經名揚天下,在我看來,你該是一個冷麵無情,狡獪弄權,城府極深之輩,所以當我未曾見到你之前,我對白炎對你的執迷不悟很是惱火。”
無瑕沒有說話,將倒上的熱茶對著孟昶龍一推,然後又垂下了頭去,十指交疊在身前,無意識的緊扣著。
“白炎在東都出了幾次意外,甚至差點失去了性命,我當時遠在燕山度,未能站在他的身邊為他擋住明槍暗箭,至今想來都覺得愧疚不已。無瑕,你是聰明人,很多事情都看得透徹,應該知道皇上將白炎調入東都目的為何,皇上令他成立御林軍對抗相國府,又任命他為衛將軍統領京城各軍,這是我大晉建國以來最年輕的二品將軍,炎兒他深受皇恩,前途不可限量。”
不但因為那人是自己的兒子,還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就連自己這做爹爹的都感到驕傲自豪,孟昶龍的言語之間不由自主的便透出了激動之色,無瑕默不作聲的聽著他的話,頭垂得更低,纖長的十指更是扣了又扣,隱隱的泛出了青白色來。
有一種無法言明的酸楚在心頭蔓延,孟昶龍的話一字一句清晰異常的響在無瑕的腦海裡,令他有些難以承受。
他知道孟昶龍對自己與白炎的情感並不看好,若非自己與白炎同赴十方救下了白山的將士,或許他早就已經開口讓自己離開白炎了,可這種因救命之恩而換回來的敬重,當真不是他想要的。
“侯爺有話不妨明說,無瑕愚笨,實在……不想打啞謎。”心痛在迅速擴散,無瑕深吸了一口氣,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唇。他感到有些透不過氣來,因為實在害怕聽到接下來的話,也因為那話語一旦從孟昶龍口中說出,白炎就一定會陷入兩難境地,無法取捨。
一邊是自己的爹孃,一邊是心中至愛,這種進退維谷的無可奈何自己太有體會,所以不想,也不願讓白炎去承受,那麼,結果便只能有一個,那就是自己成為違背承諾的那一方,在白炎回來之前,離開這裡……
孟昶龍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卻不再如方才那般輕鬆,他聽得出無瑕話中帶著的落寞與害怕,也知道他為何會這樣,而他現在,也正是要給無瑕一個交代,不過這交代於他來說,同樣不易!
“無瑕,你真的很聰明,是那種與生俱來的,令人驚豔的聰明,說實話,我很佩服你,我從不知道一個孩子能有獨自一人撐起如此大勢力的能力,在權勢爭鬥之中跌跌爬爬,卻一直立於不敗,這是我無法想象的,而生活之中的你又是一個如此讓人疼惜的孩子,你有堅韌不拔,在困難面前從不退縮的個性,就像原野中的野草,無論受到多少壓折,來年都會以蓬勃的生命力發出新芽一般,我很喜歡這種性格,也很看重你對白炎所付出的一切。”
無瑕的眸中微微一動,臉上神色因孟昶龍此刻的話語而有了波動,他不知道孟昶龍為何要跑來對自己說這些,若是他要自己離開白炎,當真不用拐彎抹角說這麼一大串。
“我很喜歡你,就像喜歡昊兒跟纏綿一樣,這種喜愛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孩子全心全意的喜愛,無瑕,放下仇恨吧,待這場戰役一完你們便走,你跟白炎二人隱姓埋名重新開始,天涯海角,無拘無束,自由自在的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這是一個父親為自己孩子作出的最大讓步,於他來說,榮華富貴又怎能及得上兒子手中的小小幸福,炎兒快樂了,愛著他的這些人才會真正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