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已至,萬物蕭瑟,積雪厚壓的枝椏掩去了滿目的蒼翠,彰顯了園中傲然綻放的梅花,沁人心脾的香味如醇香的美酒溢位窖藏多年的瓦壇,讓人迷醉,無月的天空在漫天大雪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分明,一如此時此刻燈火輝煌中的群臣聚集之地。
“蘇大人,皇上讓咱們等在這都幾個時辰了,也不見任何動靜,究竟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是啊,從下午到這會兒連口茶都還沒喝,我這把老骨頭當真快要熬不住了……”
“與諸位大人一樣,蘇某也是接旨便至,到這會兒同樣一頭霧水,不明所以哪。”蘇品拓被圍在眾人之中,心中忐忑難安。武氏父子倒臺之後,以他為首的老臣皆受到了晉文帝的重用,朝中更是更新換代了一批文臣武將,以往與相國府沾上關係的臣子皆或殺或貶,就算時局動盪也未能逃脫命運。這一場皇權回落的爭鬥之中,文帝所表現出來的掌控之慾與果斷獨立的手段同他以往的庸碌無為優柔寡斷大相徑庭,令朝臣在驚訝之餘更多了幾分敬畏,曾經所存在的臣不臣,君不君的荒唐局面也由此正式落下了帷幕。
“蘇小侄人在九原,可否有家書傳回?莫非是九原戰線又有了變化?”有人提出疑問,蘇品拓卻只是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著回道:“早先還有書信傳回,如今失去聯絡已有一月有餘,不知他人在何處,也不知道究竟好不好,我這做爹爹的日夜焦灼,卻亦然是無能為力哪。”
旁人聽他言語愈發覺得不安,正竊竊私語之時,宗然手託卷軸從殿後而出,幾步走到了蘇品拓面前,將手中卷軸託至眉間,慢聲道:“皇上口諭,讓蘇大人與諸位大人傳閱此卷,具體事宜,等皇上來了再做商議。”
這一殿人等了整整一個下午,好不容易有了指示,哪裡還能沉得下氣,待宗然退去之後,皆引頸而望,圍到了蘇品拓的身邊。蘇品拓未展開卷軸之時便看到了那軸面花紋,雖還沒看到其中內容,心中卻已有了狂跳之勢,當卷軸展開,看到裡面所敘之事時,他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氣,繼而額角一跳,有了暴走之勢。
求和!
這是赫博多的求和書!!
吠承啖支撐了這麼久,終究還是撐不下去,開口求和了!可是,這滿紙言論中除了他所明示的求和二字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的誠意與讓步!
割地,賠償,在他們入侵了大晉的土地,虐殺了那麼多百姓之後,他們除了要求全身而退外竟還要求得到退兵的賠償,這怎麼能行!若是這種歪風邪氣得以助長,豈不是以後人人都可以蔑視大晉的皇權,踐踏大晉的土地!
“聽說威武侯爺的大軍已經將吠承啖逼回了鉅鹿,咱們勝利的日子已指日可待,這種時候吠承啖不但不示弱,還敢這般狂妄的來要求這些,簡直是不識好歹,痴人說夢!”
“說得沒錯,聽聞赫博多國內已漸有動盪之勢,二王子桑赤戈雅今年已滿弱冠,吠承啖常年征戰在外,與巴圖王甘寧素來不和,甘寧一派早已與他撕破了臉皮,力挺桑赤戈雅取而代之,他現在不過是強弩之末,不力求自保,竟還敢在此糾纏,當真是不知死活。”
“對,堅決不能讓他得逞,應當請皇上下旨力戰到底,將這些恬不知恥的蠻夷趕出去!”
轟然而起的喧譁瞬間將一切淹沒,蘇品拓遠遠的看了人群那頭的李穹池一眼,轉而又看向了與他一樣沉默不語的華中侯李靖。
不對,這其中有什麼不對。這求和書應該不是才到,皇上.將大家召集了一下午卻一直避而不見,究竟是為了什麼?莫非——
不,不會的!依皇上現在的品性,他要做的就是將自己丟失已久的威望樹立起來,而又有什麼能比將侵犯自己的國土,殺害自己子民的敵人驅逐出去更好的凝聚人心的方法呢,只要威武侯父子勝了這一場,大晉內憂外患的源頭就會被徹底根除,這樣一個大好時機,他又為何要放棄呢?
掌心隱隱的滲出了汗珠,蘇品拓對著李靖示意了一下,正想側身往他那頭而去,便見宗然又轉了出來,先是不動聲色的掃了殿下眾人一眼,然後佛塵一揚,長聲而道:“皇上有旨,請諸位大人在此用晚膳,小海子,傳膳。”
“傳——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