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愣怔,隨即垂了眼瞼。
“你賣糧?!”她見他預設,壓得住聲音卻壓不住火氣,咬牙道:“馮友士是什麼人,你和他做生意!你怎麼不琢磨他買糧做什麼?他要只是佔山為王還就罷了,要是造反怎麼辦?你比我懂律法。 那是死罪吧?!通匪誅九族不?造反呢?!糧草啊,那是糧草啊!那是戰略物資啊!!你吃了他什麼**藥!給你治腿?你怎麼知道他不是誑你?而且,腿重要還是腦袋重要?!”
“滿娘!”他立時攬她到懷裡,死死箍住,好像箍住的是她嘴巴一樣。 可到底不是箍著嘴巴,她掙扎著,還是把話都噴出來了。
“滿娘!”他按住她,急聲道:“你莫急。 不是那般!——況且。 我都安置好了,不會有紕漏。 馮友士也不是什麼反賊。 你且安心。 ”
“他臉上又沒寫字,你怎麼知道他不是?他拿什麼證明他不是?”她冷冷道。
“滿娘。 ”他又拿話壓她。 “我有分寸!”
有分寸。
她忽然乏力,也不掙了,只道“好”,便再也不說話。 老老實實的趴在他肩膀上。 他已經有了些肉,可她還是覺得他骨頭硌人。
收拾收拾走吧,有錢沒錢的,有命最重要了,總不待年家滿門抄斬時做陪葬。 鋪子不要了,什麼都不要了,她只要命。
她說好她沉寂他反而擔心起來,越發箍緊她,摩挲著她的後背,道:“莫急。 滿娘。 莫急。 原不肯告訴你,就是怕你知道了亂想。 日夜惶恐不得安生。 真個無事,我已處置妥當了。 就算有事,也不會查到我這邊便是。 ”
“所以你掰了腿?”她忽而低聲問道。
他原叫她請了城裡大夫來確診斷腿之後,通知紀鄭氏和年諾,讓他們來看他。 她第一反應是幹嘛這麼急著告訴,不怕她們擔心著急?隨即又想到,也只能這樣,這也是為她好,斷腿不是感冒發燒,瞞上幾天就過去了地,這事紀鄭氏和年諾早晚要知道,早知道自然比晚知道強,拖得越久她罪過越大——知情不報。
現在看來,他耍這出怕是想大張旗鼓造一個無力管事的假象吧,如果糧食買賣出了事,可以全盤推到下面人身上去,他只能叫“傷病之中難免失察”。
是這樣嗎?
她冷笑。 愚蠢。 通匪是什麼罪?失察就能免罪?還不如製造被打劫地假象。 那就不是同黨,而是受害者了。
“不是。 ”他嘆了口氣,道:“你想左了。 不是為了這樁。 滿娘,真個無事,你且安心。 ”
不是為了這樁。 她嚼著這句話。 這麼說就是有所圖了。 那是為了哪樁?好吧,掰腿也可以說為了徹底地健康,那賣糧呢?他圖的什麼?為了治腿?為了錢?為了……造反?皇親國戚想造反地原因通常是想自己當皇帝,年諒你為了什麼?你做得了皇帝嗎?扯淡。 憂國憂民?為了天下大同**?那更見鬼……
她找不到他的目的。
就這樣,怎麼安心?她闔了眼。
怕。 怕有什麼用。 該來的總會來地。
跑。 跑得掉不。 就現在。 年壽堂的案子算了結了吧,她算是擺脫了……
唔,她幾乎忘了,她也有一宗“通匪”的案子。
而且……
如果不是她“通匪”,匪怎麼會找上門來?他又怎麼會“通匪”?
匪會報恩,那是笑話。 匪來交易。 匪未必脅迫他,但是一定說了什麼影響了他對賣糧這件事的判斷。
若說他“通匪”,那她才是第一塊倒下的多米諾骨牌。
……是她連累了他。 然後,她現在想的是。 踹了他,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