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詠聞言,頓悟起來,他望向四周,賬房的窗子除了架格後的後窗外,還有開口於前的四扇窗,其中最靠西側的窄小前窗,因外頭過於茂盛的樹木擁擠視窗,而常年不啟,久而久之,落的灰遠比他處恐怖。那窗子,從未有人故意往那裡走,反倒是劉翁,杜詠一天之內都看到他不止一次眼神往那處眇了。
他立馬指出了西窗的可疑處,章念和魏鬱春走去,果然發現了窗子有被人故意拉開的痕跡,畢竟積灰太厚,稍有動靜都會很明顯。
章念奇道:“每晚老爺你都會來鎖門啊,會注意不到窗子沒關嗎?”
杜詠汗顏:“不知……窗子窄小,屋子長,它又遠,的確不易注意得到。”
杜詠回憶起來只覺得記憶過於模糊,他覺得這種感覺很熟悉,又道:“二位,實不相瞞,四月初二,賬房所有賬本全部失竊的當晚,我照常檢查當日所開箱子的賬本,那時我總覺得眼神有些暈眩,因而提前離去,第二日我就發現賬本都不見了。”
章念瞪大雙眼:“對啊!其他箱子被竊了倒還能解釋,最後一個箱子卻難!因為沒有其他箱子的內容能跟他對換了!就算劉春盛拿他提前抄好的內容偽裝也沒用啊!畢竟到最後,不管是真的賬本還是假的抄錄都會被帶走的!他甚至不會提前抄錄,因為吃虧!搬走了真的賬本已經夠累了,再有本事抄了一樣多的賬本又如何?還不是要再搬一次?!”
魏鬱春警覺起來,道:“劉翁轉移賬本說難不難,但一定需要時間和技巧,說簡單也不簡單,因為想讓杜老爺當晚放下警惕,其實很麻煩。”
章念懵了:“到底怎麼回事?!所以那天晚上,最後那隻箱子裡到底是空的還是滿的?”
魏鬱春沉默,然後突然問道:“四月初二晚上,杜老爺有沒有聞到一些奇怪的香味?”
章念知道她在懷疑什麼了——劉翁可能在賬房裡燃了龍骨香,所以杜老爺才會暈眩,甚至眼前還會出現幻覺。
好巧不巧,關闍彥在他們出發前,就將一些洞市搜刮的龍骨香的殘粉分了一些給他,他果斷掏出一隻小瓶子,動作快速,像個無所不能的百寶箱,他把瓶子湊到杜詠鼻前,他認真道:“杜老爺你務必仔細嗅嗅,這異香詭異,藏於無形,不容易被發現,第二日都能偽裝成普通的薰香抑或是花草香。”
杜詠嗅了一息,臉龐閃過一絲詫異的恐懼,緊接著複雜的情緒上腦,一時不知是不是惱羞成怒了,他不過聞了一下,頭腦便暈眩了,他顫抖道:“就是這種感覺……此物貌似混入了賬房白日就燻著的祛濕香裡!所以我無法察覺它的存在!”
章念和魏鬱春都頓悟了:“果然如此,四月初二晚上,箱子就應該空空如也了,杜老爺被幻象迷惑,這才讓您以為賬本是一夜之間就消失的!”
章念大嘆:“難怪這案子難斷!人人都以為是鬼怪作祟,哪裡顧得上什麼賊人兇手的啊!”
魏鬱春觀察著西窗和箱子們的位置,腦中幻想出陽春菊在外是如何挪動箱子的情形,此時她推翻章念之前的判斷:“劉翁發出訊息不難,但要想在箱子上抹松脂、綁麻繩卻難,因為這種事他藏不住,他沒辦法在杜老爺開門前就把那些東西收回來。所以杜老爺從未見過他對箱子做過什麼手腳。”
章念聞言,頓道:“不是他的話,他屋子裡怎麼會有麻繩?”
魏鬱春:“如果是他,他的麻繩上就應該沾有松脂,因為捆綁箱子的繩子是一定會接觸箱底的。”
她複看向杜老爺,道:“杜老爺覺得心神混亂的時間應該只有四月初二當晚吧?時間一長,杜老爺定會起疑,找上神醫一瞧怎會瞧不出毛病?”
杜老爺深覺她有預料人心之神功,他承認:“是的,唯有當晚有異樣,我只道是當日太累,不曾多疑。”
魏鬱春:“是了,即便這窗子再窄小,卻與箱子的位置幾乎相對,杜老爺檢查箱子的時候應當會掃視到,窗子開了,如此明顯,怎會不知道?除非,毫無異常,無法引人注意,杜老爺才會對此事毫無印象。”
杜詠深以為然:“確有此事!”
“姑娘意思我懂了,賊人完全可以在深夜的時候自己想辦法開窗進入賬房,親自對寶箱動手,所以我是沒辦法在鎖門前就察覺到異常的。”
箱子難開,窗子還不難開嗎?更簡單點,只要劉翁提前將西窗上掛著的鎖敲壞了,便能助紂為虐,賊人要想進來是輕而易舉的事!只不過大家堅信他以一己之力沒辦法挪動箱子、開鎖,所以才沒注意這個細節。
章念恍然大悟,可他不甘心地跑到西窗畔,指著窗子道:“那陽春菊個頭不矮,應當比我高很多!可是這小窗子……我都鑽不出去……”
他震驚之餘,腦海裡閃現出了阿卟的形象,畢竟昨晚的事情鬧得不小,他對他的印象很深,當時關闍彥還深深懷疑阿卟就是陽春菊呢!那孩子個頭的確小,要不是聲音還能聽出來是個男子,人人都會認為他是個模樣嬌小的丫頭。要是阿卟的話,他要鑽這個窗子,難道還不簡單?
他愕然,與此同時也和魏鬱春對視上了,二人好似都想到了一樣的結果。
阿卟……他真的是無關人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