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種種跡象都證明瞭小丫頭有太多事情隱隱藏藏,不管是怎麼借力逃出地室的,還是如何來到陸家靠賣血維持生計的……
言不信者行不果,魏鬱春那張漂亮卻平靜若水的臉蛋此時越發沉陰,小丫頭也感覺到了大姐姐那雙意味不善的眼神。
“事到如今,你還不說實話嗎?”
魏鬱春出口問她,用語簡單,甚至連語氣都是安之若素的,可就是有股不怒自威的味道在裡頭。
關闍彥也不再當她依仗的人柱子,邁腿走開,一張大手掌毫不客氣地推著她上前,站在眾人可輕易指摘的中心點,道:“把你知道的全部說出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
小丫頭走投無路,剛流過淚的雙目又紅辣起來,圓溜溜的眼珠子裡,布滿了不合年紀的用惆悵和無力織起的血絲。
“我……我……我。沒……錯,陸子禮找我在先,他那時並沒有和我說對妹妹的安排,只是問了我的年紀,幫我算了生辰八字,讓我呆在原地等他回家取東西來,作為保證,他說他有忙要找一個人幫,只要我願意,就認我作幹女兒,以後不必流浪,可以吃喝不愁。可是,陸子禮你只顧著指責我,卻忘記說了當時你和我說的一個條件。”
小丫頭淚流滿面地看著陸子禮,說著:“你說,這些事情不能告訴別人,如果被別人知道了,好處就全部作罷。”
魏鬱春緩緩搖了搖頭,說道:“你若不是被那些好處迷亂了神智,也不會因為害怕失去它們而故意瞞著你妹妹。從你猶豫的那刻起,就註定你會踏入這片沼澤。因為陸子禮應當同你強調過,他只需一人幫忙,我想這又是和那秘術的規矩有關。你害怕告訴了妹妹,妹妹也可以取代你,甚至是被陸子禮發現你洩密後,你們姐妹兩個誰都得不到眷顧。”
小丫頭哭著點頭:“是,當時陸子禮還不知道我有一個妹妹,他尋我的時候,妹妹還在不遠處的草埔玩耍,所以我猶豫也害怕。之後……”
她聲音越來越顫抖,好似跪在衙門堂內哭訴罪行的罪人。
“我心生一計,我喊來玩耍的妹妹,和她說餓了,姐妹兩個尋最近一個鋪子蹲點,妹妹雖然跑得快卻不如我激靈,一般都是她去引走看著飯食的食客或是鋪子老闆,我就守在原地觀望,順走吃食。妹妹信我,跑出去老遠,而我則留在原地,沒有順食物,反而是藉著引走她的機會在原地等著回家取針的陸子禮。”
這下,就連陸子禮都睜開了空洞的眼,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陸子禮驗了我的血,符合他的要求,我也答應了他的請求,因為好不容易才尋到我,他很激動,認我做了幹女兒。而我則趁火打劫,我說我還有一個妹妹,還撒謊說妹妹剛和我走散,要他幫忙尋找。陸子禮滿心滿眼是帶走我,所以告訴我,他可以幫我找妹妹。”
“之後呢?”關闍彥劍眉下的冷目好似結了一層霜,盯得人發怵。
“之後就是我之前和你們說的那樣,陸子禮出去了一陣說是幫我尋妹妹,大半天後回來和我說,他找到了她,還拜託了外地的友人照顧,讓我安心。或者說也是一種威脅,只有我聽話,妹妹才不會被遺棄。”
關闍彥冷笑一聲:“估摸著昨晚那種情況,陸子禮你沒少拿這事嚇唬你這丫頭吧?”
“出去一趟,想來陸子禮的確打算幫你尋妹妹,可惜你妹妹怎麼都找不到,又怕到手的鴨子飛了,索性回來哄騙你。為了防止你心中有所牽掛,直接說妹妹在外地,見不著人,也是處心積慮極了。”
“你們兩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可真正雙手幹淨的卻一個都沒有,到頭來,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陸子禮和小丫頭的故事,讓魏鬱春的見識又廣了不少,她覺得太過荒唐,喟嘆道:“你們二人的話中各有疏漏,割碎下來,拼拼湊湊才勉強拼出個頭尾原貌。”
原來,真話到了自認苦衷不絕的人口中,皆成了掩飾各自利益的遮羞布。
小丫頭已然知錯,渾身上下都淌著虛汗,腳步都是虛浮的,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栽倒下去。
唯有陸子禮還在執迷不悟,他還在信仰著那看不見摸不著的天仙,跪拜在地的他渾身筋脈抽動,好似又無數條百足蟲在他的血脈裡竄動無阻。他虎視眈眈地看著屋內所有人,唯有目光流轉到魏鬱春懷中的女兒陸長歲時,目光才柔情起來,可柔情卻包裹著難以言說的悲慟。
若不是為了女兒,他恨不得當場舞起刀刃,親手把他們全部殺得血肉翻飛。
屋內唯有陸子禮的痛哭聲,陰魂不散地繚繞在眾人的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