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我不理解,但是現在我理解了。
人總是要給自己找退路。
遠水解不了近渴,小舅舅遠在他鄉,大姨媽二姨媽早已斷了往來,只要大舅舅時不時伸一把手。
十二歲的我,第一次在晚上哭了。
晚上洗臉和洗腳的盆,是同一個。每一次都是姐姐洗過之後,才輪到我。外婆為了節約水,一盆水三個人洗,也就是我的洗臉水其實是那個姐姐洗過腳的。
外婆家有一頭黃牛,在家裡我很少放牛。
外婆家山多,放牛要爬山,山路陡峭,石子路,我去的時候只穿了一條人字拖,腳底很多次被磨破,外婆針把水泡扎破,然後用酒精沖洗。
我痛到大哭,外婆乾枯的手抓著我的腳踝,我掙脫不開,那時我不明白外婆為什麼力氣那麼大。到現在我的腳趾旁還有疤的痕跡,只是漸漸在消失。如果某天真的全部消失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記得那一個月。
山路環繞,有很多岔路,黃牛脾氣大,我拽不住的時候撒丫子到處跑,我得滿山坡去找。有次黃牛差點丟了,到晚上還沒找到,外婆出奇地沒有發怒,沒有生氣,甚至是沒有罵我。
那時候我才明白,無動於衷才是最深刻的報復。
那是一種冷漠,有我沒我的那種冷漠。
後來牛找回來,依舊是我去放。
煙也是我跟著去綁。
有時候要跟著外婆上山採茶,茶葉和菸葉一樣,採過之後雙手黑漆漆的,我似乎已經很久都沒有看到過我的手原本的色彩了。
下雨過後,香菇野菌從土裡冒出來,雨停的那個下午正是採菌的最佳時期。我不想去,外婆沒有勉強,在家裡看了一個下午的電視,外婆回來只說了一句話。
“你這孩子怎麼那麼懶,就知道看電視。你考試沒考好就是經常看電視吧?你奶奶也太慣你了。”
那以後,我沒有再一個人看過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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