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鶴見她預設不語,只得繼續道:
“我那日從你處回來,也醒悟了,你其實不是介意我成了皇帝後,會不會成為第二個父皇,而是因為我之前的所作所為,讓你很難再信任我,所以,哪怕我比父皇更有能力穩定朝局,比高鵠更有本事不靠聯姻來穩固皇權,你也不會放心的,對嗎?”
白露回頭瞧向他,病癒後的人難免褪去了往日的淩厲氣勢,顯得蒼白而脆弱,令人不禁歇下了防備。
“是,”
白露緩聲道,
“我並不是你想象中的大公無私,或者說,不是你需要的那種賢惠大度,可以由著你無限制的索取,而只會隱忍付出,甚至犧牲,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女子,所以哪怕我們一起了,將來也只會成為怨偶。”
高鶴卻忽而笑了:
“那你以為,我是怎麼看你為人的?”
白露凝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忠義、體貼,勉強是個大局為重的人,說白了,就是男子都需要的那種溫良恭儉讓吧,”
頓了頓撇開目光,
“那時候我確實是喜歡你的,所以為了你,我心甘如怡的犧牲,也許,是因為這樣才讓你誤會了我的為人,其實我並不是皇後母儀天下的合適人選,我有很多私心,在感情上也不是完全痴心的人,你若讓我進後宮,將來說不定,我們還會成為敵人……”
高鶴拉起她的手,不疾不徐道:
“起初,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我喜歡你對我溫柔諒解,喜歡你的堅韌忠誠,喜歡你的仁善聰慧,喜歡你的進退有度、不貪圖榮華富貴,可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跟一個藩王退親,又敢遠赴千裡,把我耍的團團轉,視鳳冠為俗物,我若還敢這麼自以為是的看你,那這皇位真是白得了……”
這話令白露不由側目,高鶴的眼睛裡有一種淡淡的無奈感和自嘲感。
“說實話,那時候的你令我害怕,我一直以為,我對你是手到擒來的,所以我有恃無恐,甚至有些漫不經心,這是現如今你對我不假辭色的根源,也是我活該,我還以為,只要把你困在身邊就成,就如那時把你擄去慶陽一般,現在我終於想明白了,那時候之所以可行,能把你騙回來,是因為你對我還有感情,但如今……”
說著語帶哽咽,竟有些說不下去了,白露忽然想起穎娘說過的一句話,失戀總能讓人迅速長大。
當時她還問過一次,什麼叫做失戀,穎娘解釋道:
“就是被你的伴侶拋棄,或者必須跟伴侶分開。”
後來她聽聞高鶴要跟蕭媛定親時,經歷過一段十分傷心的日子,就忽然明白了。
那是她距離決定逃離傅家後,第二次狠下心。
可跟對傅氏傅霜不一樣的是,決定跟高鶴分開的痛苦,要更加刻骨銘心,甚至有一種纏綿悱惻的撕心裂肺,那之後,她下決定越來越迅速,也越來越果斷。
此刻來看高鶴,大約也是如此。
“那一次你退親,我還是氣惱更多些,覺得被背叛了,甚至覺得你不體諒我,現在想想,這是太自私,也太笨太自視甚高了,如果那時候我能好好想想,我們就不會淪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高鶴緩緩傾訴著自己的心路歷程,可這一切對白露來說,雖然還能撥動一絲心絃,但已經很難再令她感動了,也許,是因為經歷過後的沉澱,畢竟目前來說,已經很少能有什麼事,讓她再隨意的心潮澎拜了。
也許,是因為倆人真的情思已逝,說句實在的,高鶴的話,還不如李啟當初的表白,令她震撼。
此時此刻,白露自然不會傻兮兮的說出這些,但她恪守禮儀的反應,已經讓高鶴心知肚明瞭,想了想遂道:
“今晚上,我想跟母親師父補過一個重陽節,你能不能也留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