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無春如實講:“他說他是來報信的,為著告訴咱們在深夜千萬不要去林同村,即便是路上也不行。”
江翎瑜側目:“哦?”
“他原話說,要是不想死,就不要現在靠近林同村。”
廖無春苦笑:“要我說,這話倒是很真誠的,以我對林同村的瞭解,恨不得您這輩子都不染指那裡的事。”
“怎麼了?”
江翎瑜試探:“可以講給我聽麼,將軍他總是很心疼我,不肯讓我知道林同村的過往,可是案子終究要是要辦的,不說怎麼行。”
林同村一事前因後果頗多,要是隨便挑一處說起,那總會遺漏些什麼,說不準就是對案情有幫助的,所以廖無春思前想後,決定從江翎瑜與唐煦遙的父親如何成為摯友開始談起。
先皇駕崩,盡管他留下遺詔,皇位爭奪愈演愈烈,許多本已封了王爺的子嗣躍躍欲試,只有唐煦遙的父親主動退讓,他只留下一句話:“我愚笨,不如哥哥弟弟們聰慧,我只要個郡王做做就是了,親王也留給賢能的哥哥們就好。”
崇明帝為了皇位,不惜殘殺血親手足,最終順利登基,為了嘉獎唐煦遙的父親不參與奪位之事,就在他原本的郡王管制轄區內加了許多封地,封號從玶郡王,改為平陽郡王,殊於其他王爺名號,賜予他無上榮膺。
那些多出來的封地,就有林同村一帶。
廖無春敘述很慢,很清楚,他說,林同村本來是個不錯的村落,民風淳樸,夜不閉戶,不算很富庶,郡王心善,少要了賦稅,在給平陽郡王交過錢款後,百姓們依舊能吃飽煩,如此數年,平陽郡王也很是心安,可在某年中期,林同村附近數次有賊人進犯,一開始只是丟些東西,就讓縣令知府他們去調查,那時趕上買官的人多,上任的民官大多都不會辦案,此事上奏崇明帝,他很是氣憤,彼時江懷過殿試上任,還只是刑部的侍郎而已,苦於沒有升遷之道,府上夫人又是將門之女,性子潑辣,俸祿少就要被揪著耳朵唸叨,於是自告奮勇,承了此案。
林同村在平陽郡王的轄區內,江懷要外調辦案,也得提前跟他說一聲,不想這次拜訪,江懷與平陽郡王一見如故,相談甚歡,一來二去就成了無話不談的至交,說些題外話,那時郡王妃腹中懷著唐煦遙,快要臨盆,郡王就主動跟江懷定了這個娃娃親,說要是一男一女,就結為姻緣,兩個男孩就做金蘭兄弟,五年後江夫人生下江翎瑜,郡王與郡王妃就帶著唐煦遙去看過江翎瑜,也共赴滿月宴,江翎瑜怕生,卻唯獨喜歡讓唐煦遙抱著,這就是兩個人緣分之始。
話說回林同村的事,開始江懷並不以為這是多大的案子,小偷小摸的,人抓了也不必重判,江懷其實一直都是懷柔手段,致使他在百姓眼中很不錯,案子既不難辦,就是往來奔波遠些,才沒人願意去,江懷也只當是積累政績的法子。
一開始案子確實好辦,單是頻繁些,江懷就當多去找平陽郡王敘舊,但後來愈發不對勁,從小偷小摸變成入室偷搶,殺人放火,林同村人心惶惶,江懷一時間也不知所措,於是回去稟報朝廷,崇明帝認為此事惡劣,派了些錦衣衛精幹去衛護江懷辦案,先前所說的專偵林同村案的雷火司也就是從此時開始計劃,但皇帝還沒狠下心來將親信精銳都搭進去,安慰自己說不定也只是巧合,其實此舉並非崇明帝懶政,只是恰逢他政事繁忙,心煩意亂,況才登基,承重任的都是舊部親信,還沒來得及去招些有才幹的新官,江懷過殿試前也是被父親舉薦,皇帝這才敢委以重任,剩下那些與他一同過殿試的學子,定官僅在四品之下,以課察為主,日後選調,所以目前一個能辦實事都沒有,皇帝以為,單是讓江懷多費心思,林同村就能安定下來了。
事實遠非如此,林同村儼然變成刀山火海,光天化日做些罪惡行徑,村民瘋的瘋,死的死,有些還能跑動的,不知從何日起,他們突然開始嚷嚷一種大琰從未有過的東西,沒人知道是何人教會他們去唸這些話的,單聽起來好像是漢語,可字與字連線卻又聽不懂了,所有官員都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村子裡面莫名多出許多塑像,更不同於尋常教派,塑像之面都是惡鬼,瘋子,讓人不寒而慄,一切異變都似乎是跟一個新的教派有關,那麼他們口中在說的就是經文,只有這一種可能。
事態劇變,江懷也並未恐懼,駕馬回朝廷稟報,誓要擺平此地之事,只是需要些人手,崇明帝卻不那麼認為,江家先前就有官員在朝廷,人品可鑒,崇明帝是很護著江懷的,建議他還是不要插手林同村一事,由皇帝自己派人前去偵辦就是。
可江懷不依,江家世代信奉道家之術,江懷倒不信,跟皇帝再三請求,崇明帝就立刻成立雷火司來協助他前往林同村辦案。
“前事是我道聽途說,雖然皇帝登基我就跟著他,但他也不是事事都允許我知道的,直到現在他都防著我呢,”廖無春覺得有點冷,將身上的大氅裹緊了些,“從這雷火司開始,林同村的事我也開始參與了,所以我才嚴格按著規矩限制兩位大人的自由,這可是要命的事。”
“無春,你可知道這兩個孩子被擄走到底為何麼?”
江翎瑜試探他:“我覺得你知道,而且是一開始就知道。”
“知道,”廖無春苦笑,“要是對林同村不略知一二,我不會聞訊後將已經睡下的皇帝喊醒,讓他派我前來,帶著暗衛護送江大人和將軍,我執意插手,是因為我是雷火司的舊部,懸案重啟,我怎麼能不來幫襯二位大人,此處沒有引路人,難免會觸碰禁忌。”
“多謝無春,出手相救,”江翎瑜喉間輕聲嘆息,“村民究竟要那兩個孩子做什麼,才會讓你覺得事態如此嚴重。”
“活祭,邪神。”
廖無春唇瓣輕啟,生怕自己的話驚擾了什麼似的:“待天明,二位大人就會看到開膛破肚的兩個孩子,我們雷火司的人第一次發現林同村夜裡淫祀就派人去解救過那些無辜的孩子,武職大員帶人前去,竟在那巴掌大的村子裡失蹤了,直到今天也沒找到過半點殘骸,從那以後林同村的案子被徹底擱置,就算是要查,也得白天過去,所有人拿布條將手臂纏在一起,以防走失遇險,如此嚴格鐵律,也只是減少了傷亡,依舊有人因此遇難。”
“你的意思是,我們如果夜裡到林同村四周,”江翎瑜有些不安,“就一定會出事。”
“嗯,”廖無春點頭,“一定會的,相傳那村子裡半夜彌漫著瘴氣,加之村裡有一位,或是幾位精通奇門的人,會擺孔明先生的陣法,人進去則如天旋地轉,一回頭之間就找不到出口,在房屋阡陌之中走不出去,活活餓死,我想,多年前那位武職大員,也是如此死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