拶刑不比棍罰,它不傷人命,還能讓重刑犯痛不欲生,實為招供的上好手段。
這木片一夾在手上,才用力勒了兩下,刑名師爺就受不了了,殺豬似的哀嚎,這下子眼淚可掉下來了,江翎瑜就裝聽不見,依舊跟唐煦遙聊天:“夫君,你以前在軍中,常用此刑嗎?”
“不常用,”唐煦遙說,“放在這平常時候,我們是不殺戰俘的,都會酌情給一條生路,可要是抓到行徑特別惡劣的,比如曾往我們軍中的水裡下毒,毒倒了數十名將士,死狀痛苦不已,始作俑者讓我抓著,不逼供,直接淩遲處死,還要慢慢地割,讓他感覺到每一片肉從身上剮下來的感覺,全程讓幾名戰俘觀看,最後帶肉的骨架扔到沙漠裡喂豺狼,戰俘送回去,讓他們告訴首領,戰場上不光明磊落,沒有德行,背地下毒,在我唐煦遙的軍中,就是這個下場。”
江翎瑜聽得入迷,唐煦遙講完了,他還想聽,追問著:“然後呢?”
“然後啊,我倒是覺得此計策可行,因為從那以後,軍中很少再有這樣的齷齪事。”
唐煦遙揉揉美人的腦袋:“夫人這模樣文文弱弱的,如此謙謙君子,為何愛聽這樣的事?”
“高興呀,”江翎瑜輕扯唇角,露出兩顆虎牙,“我一聽好人受賞,壞人受罰,心裡就痛快。”
“夫人如此,是十分善良的。”
唐煦遙滿眼寵溺:“我的夫人天下第一好。”
兩個人濃情蜜意,刑名師爺在那要死要活,十根骨頭裂了八根,終於扛不住了,上氣不接下氣:“我說,求求兩位大人,我說。”
外頭不知何時聚攏一群好事的百姓,見刑名師爺在受刑,都過來拍手叫好,冬天沒有菜葉子,就扔雞蛋,可畢竟,真定府百姓被劉勍和章平大肆剝削,也沒有什麼錢,雞蛋還是有些貴的,故而零零星星的,碎在地上幾個,都不捨得多扔些。
既然如此,江翎瑜也不問刑名師爺了,直接讓唐煦遙差遣過去,叫一位老者過來,江翎瑜很有禮貌:“老人家,本部院與將軍是奉天子之命下來巡查的大員,初來乍到,不熟悉真定府的情形,你們吃住可好?”
民生大事,衣食住行,老者一提這個苦不堪言,回頭看一看刑名師爺,氣得將柺杖往地上敲了敲:“兩位大人,老朽也不瞞著了,真定府的狗官欺上瞞下,剋扣糧食,倒賣官鹽,強佔婦女,我的兒媳婦都被他們糟蹋了啊,救回來這麼看著,看著,還是自絕了,兒子疼她,隨她去了,就留下我和年幼的孩子,大人,求求兩位大人,為我們做主啊。”
“做主,”江翎瑜起身,“本部院身邊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大將軍,眼前這些威武的將士,都是將軍的部下,待會本部院讓將軍差遣他們前去,把那些欺壓百姓的賤種都抓起來!”
圍在外頭的百姓歡呼雀躍,更有些直接闖進來,給江翎瑜和唐煦遙磕頭,兩個人好一通攙扶,險些把小狐貍都弄丟了,花了好些功夫,才從這人山人海之中擠出去,江翎瑜回頭見那老者也跟著出來了,想起章平的事,又問他:“老人家,那刑名師爺,可是提刑按察使的父親?”
老者答:“回大人的話,正是。”
“你可知道,他們原本姓什麼,”江翎瑜皺眉,他不在審案臺上,親和了許多,“不要害怕,你如實告訴我們就是,我們派人來保護你。”
“嗨,不怕,老朽這輩子就算是完了,碰見狗官,要斷送多少人的盼頭,我兒子沒了,兒媳婦沒了,只剩下個剛會跑的孩子,這就是老朽還拼命活著的執唸了,有什麼可怕的。”
老者嘆了口氣:“兩位大人,此人姓周,後來不知為何改姓章,還給了我們封口費。我說實話,兩位青天大老爺,貪官是殺不完的,古今都殺不完。”
江翎瑜一聽這姓氏,心中有數,老者悲觀,江翎瑜則笑了笑:“正直的人也殺不完,我們做命官的,做將軍的,生來就是要和貪官惡吏纏鬥廝殺,沒了我,沒了將軍,還有後來人,後世人,正義不死,永遠都有星火燎原的可能。”
老者聽罷,非要給江翎瑜和唐煦遙磕頭,又讓他二人攔下,還是鞠了個躬。
辭別百姓,馬車也來了,江翎瑜跟唐煦遙回到下榻之處,暫時休息。
“累死我了。”
江翎瑜肚子不舒服,一躺下就蜷起身子來,將手塞進唐煦遙掌心裡,闔上眼皮:“夫君,小狐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