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青霄界的神仙之體,也醫不好他了!”那個聲音接著說。
“唉?唉?”晏黎驚叫著起身,瞧瞧晏念,又去尋說話的人,原來是位鬢生華發面帶慍色的老嫗,腰間纏著一面濺滿草汁的藥兜。
“青霄界啊,婆婆真是博聞。”蘇妙悟接過話,以值得玩味的語氣說道。
“呵呵,亙古軼事,莫不是在眾生荒僻的鄉野更易傳襲?”老婦疏離的目光從蘇妙悟身上一掃而過,清淡、明智的語氣與她如絲絹般耀眼的華發同樣讓人無法小覷,即便她因歲月荏苒變得貧瘠的臉上密佈皺紋,可她眸角依舊閃著光,熹微的光。
“婆婆,”晏黎聽不懂對他們對話的內容,也不感興趣,“婆婆,對不起,”她呢喃著,“我哥哥,這是我哥哥,他怎麼了?”
“哦,你是晏黎?”老婦問。
“是!是!我是晏黎!”晏黎忙不疊點頭答應。
“呵,他沒事!”老婦冷笑著說,“可是有否被你壓出事,藥婆子就不知道了。”
“唉?唉?”晏黎委屈地瞧瞧晏念,見他神情痛苦,尚未幹涸的淚漬眼看又要再次充溢。
“我們一路尋他,是被您搭救,婆婆,多謝!多謝!”蘇妙悟拱手拘禮,補全了先前的禮數。
“呵呵,曠野村落,不拘士大夫的禮數!”老婦揮揮手,神情緩和了些,“他是被遊蕩之民傷了,”她邊說邊從榻旁簸箕中擇出一枚草葉,遞到口中咀嚼,“藥婆子給人瞧病的差事莫不是天經地義?即便遊蕩之民登門,醫者也必不遺餘力。”
老婦細語輕聲,可蘇妙悟卻陷入思忖,所謂醫者施救的道理,不就是墨家兼愛非攻的真諦嗎?“莫非,莫非婆婆是墨者?”他目光虔誠,一臉認真地問。
“什麼,饃?”老婦面色猶疑地搖搖頭,“饃啊?濱水好産魚米,不怎麼吃饃。”
“沒有饃?有餛飩嗎?”晏黎雙眸放光。
“混沌混沌!”蘇妙悟又忍不住糾正。
在榻上動彈不得的晏念頗為無奈,尤其當他想到自己的存在感是被這樣一番風馬不接的對話奪去時,“晏黎,這位先生是?”
“啊,這是蘇家哥哥,蘇妙悟,蘇先生,”晏黎的注意又重新回到晏念身上,她轉身瞧一眼蘇妙悟,歡喜喜說道,話音中已沒有了先前對他和火煉螣蛇的畏忌,“我與他在揚州城中相識,在映月湖畔。”
“蘇先生,”晏念掙紮著試圖起身,“承蒙您照料舍妹...”他的話音戛然停息於老婦手中的藥舀子。
“不是不準你動!”藥婆厲聲斥責,頗有中氣的聲音在褊狹的矮房中往複回蕩,晏念躺著,竟依稀望見灰塵從屋脊落下,在從窗扇傾瀉而入的光束中變成極北磅礴的雪勢。
“抱歉,”他用力擠出一絲蒼白的笑意,有氣無力地說道:“抱歉...”
晏黎嚇得不敢言語,蘇妙悟卻在暗自思忖,不知新傷舊疾,究竟哪邊更嚴重?
“呵,掙破傷潰的話你是要道歉,可不是向我!”藥婆從口中吐出剛咀嚼過的草葉,冷冰冰說道。
“啊,婆婆,幹什麼...”晏黎瞧著她手中黑綠的草團,畏怯地擋在晏念身前。
“我又不吃他,你怕什麼!”藥婆嗔怒,兇道:“閃去一旁!”
“哦,哦!”晏黎倉皇答應著杵在一旁,然後目不轉睛瞧著藥婆一層層卸下纏在晏念身上的布麻繃帶,一圈,一繞,直至現出最末一層已被血浸透的棉帛,殷紅的血暈染成團,宛如殘缺的雲翳,當藥婆揭起覆著傷創的棉帛時,晏念終於發出了難以遏制的、痛苦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