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禮向東方霽作揖,東方霽笑著扶住他:“進來說吧。”
東方霽說:“我一直想來找你。”
“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說你失憶了,有些事情記不得也不怪你,我年少的時候和你父親是師出同門,後來夏家遭遇變故,我一直嘗試著找到你,帶你回西梁。”
夏言禮掩去眼眸中的傷感,那年他族中遭遇變故的時候,盡管東方丞相人遠在西梁,卻還盡心盡力想要幫助他們。這份恩情他在心中牢牢記得。
不過他居然沒有聽說過東方丞相和自己的父親有師兄弟的關系,他轉念一想,這有什麼奇怪的呢,他們父子倆的關系本來就很疏遠,有些事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吧。
東方霽談起他父親的一些往事,夏言禮沒有必要裝作因為失憶不知道,這些事他過去也一概不知。
他看著面前這位羽扇綸巾的先生,感知著他令人如沐春風的語言,不禁讓他油然而生一種信任感。他對別人的信任從來不需要時間,幾乎每次都是憑第一直覺,當然他仍然會謹慎對待這種直覺。
他的學識比他淵博很多很多,他喜歡聽他講話時娓娓道來的感覺,他使用的精準無誤的詞語,他的深邃銳利的眼睛……
室外能聽見寒風呼嘯的聲音,室內愜意溫暖,燭影搖黃。
夏言禮默默觀察著東方霽,他憑他的才華橫溢和風度翩翩徹底折服了他。
東方霽說:“如果你沒有提前離開,我們定然在你成人之前將你從少年所帶出來……”
“先生,我只看別人做了什麼,而不是說了什麼。”夏言禮說。
李絮塵原本在靜靜的聽他們談話,一聽夏言禮此言,不由得拍案而起,怒道:“你不要不知好歹。”
西梁王死後把李絮塵兄弟二人託付給了東方霽。因為兄弟二人志向各不相同,於是東方丞相就輔佐大皇子從政,教李絮塵軍法。
他從小就跟著父親和東方丞相四處流轉,而兩年前父親病逝,他繼承父志,執戟從軍。從軍之後便一直跟著東方丞相南征北戰,也因此他與東方丞相非常親近,這次接管淮陰,也是二人一同前來。
所以他聽到夏言禮對東方丞相這麼沒有禮貌就會動怒。
東方霽勸李絮塵重新就坐:“莫要怪他,少年所不是什麼好去處,更何況他遺失了那段記憶。”
說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東方霽看向他,眼睛裡帶著笑意。
夏言禮愣了,接著一陣不寒而慄,剛才那句話他再多說一點,幾乎就暴露了他沒有喪失記憶的事實。他方才完全沉溺於東方霽帶給他的那種如飲甘醇的幻覺裡,放鬆了警惕,也小瞧了面前這個人。
他慌忙望了望李絮塵,他怒氣沖沖似乎沒有意識到他微妙的破綻。
他再看向東方霽,不禁對他心生敬意,他知道他挑這個時候引他說漏嘴只是想解答自己心中的疑惑,而沒有戳穿他的意思,甚至最後還提醒了他一句。
他感覺東方霽似乎能一眼看穿他,他回答得那麼無禮完全出於個人偏好,他喜歡在信任一個人的同時去挑戰他的底線,剛才他也是這麼想的,他想知道東方丞相溫文爾雅,對他的無禮會作何反應。眼前這個人竟深不可測,他後來怎麼也想不通他到底是如何知道他能在那個時候反駁他而暴露自己的,他像是非常瞭解他,甚至比他自己還要了解,夏言禮在他面前感到自慚形穢。
夏言禮因屋內溫暖而昏沉沉的腦袋也清醒了,坐姿也端正了,說話也謹慎更有禮貌了。
他們又閑談了一會兒,東方霽提到他問過正在調查夏言禮身份的柳馬兩人他在少年所的生活。
夏言禮想知道他了解到什麼程度了:“我那個時候在少年所過得怎麼樣?”
東方霽只是道:“少年意氣,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