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宣永遠閉上了雙眼,沒有奇跡降臨。
楊宣死後,我的生命回歸荒蕪,再沒有人從我生命中路過。
我成了沒有根的浮萍,靜默地飄蕩在群山組成的池塘間,我沒有死亡。
學校再次只剩下?兩個老師,楊校長?和我。
我上早上的課,楊校長?上下?午的課。
我下?午去山裡挑水,挑滿水又?一個人騎著腳踏車去鎮上,給學生們買菜肉雞蛋、挑選練習冊。
我也會買兩個西?紅柿,在蹬腳踏車沒力氣的時候吃,可我總覺得西?紅柿沒味道了,換了很多家買都沒味道,但我還?是要買。
我給學生出?題改作業、接送學生上下?學、去幫學生家幹活……
我彷彿活成了楊宣的樣?子?,但我並不是楊宣,我只想把楊宣帶過的學生一個個送出?大山去,那以後……
後來有一天,我無?意間聽到有學生問:楊老師是誰?
我一下?就愣住了,這麼快,那個活在我腦海裡的人,就要被人遺忘了嗎?
我不甘心,我不能忍受沒人記得他。
我到處跟人說他的事跡,但人們並不感興趣。
後來我學聰明瞭,我把楊宣寫進書裡,我寫了很多很多書,每一本裡都有楊宣的影子?。
人們讀我的書,人們讀楊宣的一生。
我本來想等楊宣被所有人讀到,再完完整整地寫下?楊宣的故事。
但很可惜,我沒有堅持到那一天。
一陣風刮過山裡那個孤零零的學校,因為沒有文憑沒有證書,我和校長?不能繼續留在學校。
起初校長?雖然遺憾但心裡是很高興的,只要那幫孩子?能走出?大山就好。
後來校長?的想法落了空,那些有文憑有證書的支教老師,大多是來混一個履歷,等時間一到,馬不停蹄收拾了包袱離開這窮鄉僻壤,沒有人願意犧牲自己?的前?途和未來,來為禁錮在山裡的、素未謀面的人掙脫命運的齒輪。
如果楊宣還?在,他一定會想方設法改變這種狀況。
但我不是他,我早已身心俱疲。
我於?一個寂靜的深夜,終於?來到楊宣的墳前?。
我坐了很久,才艱難地張開口,說我為什麼這麼多年不曾來看他,說我替他送走了多少學生,說沒有他的日子?我自己?學會了多少東西?……
等到天光亮起來時,楊宣的墳墓邊多了一座孤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