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裡了。”
身為屋主的老婦人顯然是上了年紀,走個兩三步就要停下來歇息,花了好長時間才將他們帶到二樓靠左邊一些的房門前。
門一開啟就揚起一蓬灰塵,嗆得人咳嗽不止,穆離鴉掩著口鼻進去簡單檢視了下,房間不算太大,床、櫃子還有桌椅就佔了絕大多數地方,只有很小一塊空地給人落足。
他注意到窗戶門上都貼褪色的囍字,又看到那床落了灰的鴛鴦被,想起她曾說這裡是她兒子的新房,心裡無言地一聲嘆息。
“沒什麼事就早點睡吧,”她站在門邊,手中油燈黯淡的光芒只能照亮下半張臉孔,使得眼睛的部分更像是兩個黑漆漆的空洞,說話的聲音彷彿夢囈,“睡著了就不會害怕了。”
“老人家,某還有一個問題想問。”趕在她離開以前,穆離鴉叫住她,黑暗中瞳孔透出點隱約的青綠,“這裡真的只有您一個人嗎?”
她轉身的動作停滯下來,整個人像是要融化到周邊的黑暗中一樣邊緣模糊。
“沒聽清嗎?那某再重複一遍,這裡真的只有您一個人嗎?”他說話的時候眼中的青綠光火越發明亮,薛止注意到他放在身後的手做了個有些古怪的手勢。
兩個人對峙了許久,她才恢複了行動,彷彿遲鈍的關節卡了許久終於緩過勁來,抖抖索索地說,“老婆子不懂你的意思。”
說完房門就被她關上,屋外是漸行漸遠的篤篤聲,而屋內只有兩個人相顧無言的綿長吐息。
上一刻還緊繃著的穆離鴉鬆懈下來,無所謂地呼了口氣,“你想要吃點東西嗎?”
“暫時還不用。”薛止走到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往外看。
隔著髒兮兮的窗子,外頭的街道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沒有更夫的梆子,沒有鄰裡窸窸窣窣的說話聲,更沒有鳥叫和蟲鳴,就是一整片朦朦的黑,甚至連蒼白的月亮都不願垂憐此處。
“我上一次到這裡來的時候,鎮上還很繁榮。”穆離鴉突然開口說話,薛止側過頭瞥了他一眼,他的唇邊掛著一抹微弱的笑,“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你還沒到我家來,自然不記得。”
薛止盯著他的側臉,想的卻是剛剛一路上看到的其他東西,但穆離鴉並沒有給他思索的時間,“好了,該去睡了。”
經過桌前時,穆離鴉順手點燃桌上那截比大拇指長不了多少的蠟燭。
這蠟燭一副隨時都有可能燃盡的樣子,一點搖曳的燭火只能勉強照亮桌子到床的這段距離。
但這是從屋內看,若是從外邊往裡看又該是怎樣顯眼的樣子呢?就像他們剛剛循著那老婦手中油燈的光火找來,會不會有什麼其它東西被這燭光吸引而來。
薛止自然想到這點,“為什麼……”
他剛開了個頭就被人制止。穆離鴉豎起手指,點點牆壁,又按在他的嘴唇上,輕輕地搖了下頭。
“明天還要趕路,能多休息一會是一會。”
隔牆有耳。懂了他這層意思的薛止什麼都沒有說,握住那來不及抽回的手指親了下。
“我知道了。”他解下腰間的佩劍放在手能夠到的地方,讓另一個人躺到靠裡邊的位置後才和衣而臥。
長久沒有晾曬過的被子散發著刺鼻的黴味,而身下的褥子也同樣好不到哪裡去,又濕又潮,唯一散發著一點熱度的是身邊人的軀體。
薛止扯過一角被子蓋在身上,閉上眼睛,漸漸地放緩了呼吸的頻率。在他睡著以前,他聽見穆離鴉湊到他耳邊悄聲說,撥出的熱氣逗得他有些癢,“你猜猜她說的睡著了就不會害怕是什麼意思?是看不見所以不害怕,還是……”
還是什麼?穆離鴉沒有把這句話說完。他想要思考,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居然這樣疲憊,連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意識就在這個地方斷了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