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頭看,她面色發白,額角冒虛汗,雙成愈發確信了自己的判斷,連忙揚聲喊女使過來搭把手,先扶她回花廳裡坐下,又指使人去傳醫官。
“茶水,茶水呢?”雙成急得轉圈兒,“去泡壺忍冬花水,再敲些冰來。”
茶水很快呈了上來,忍冬解暑消火最佳,可今日花水入口,沒等越棠下嚥,那份獨特的幹甘涼氣味縈繞在鼻腔裡,便噎得她犯惡心,彎腰直咳嗽,撂開杯盞,愈發胸悶起來。
“王妃,奴婢讓人抬您回房躺下吧。”雙成拿帕子替她拭唇角,驚得快哭了,只因王妃素來身子骨健朗,打小連染風寒都是稀罕事,這會兒反應這麼大,雙成頓覺天都矮了下來。猛然又想到先前提過的痢疾,更是惶然,王妃別不是中招了吧......
顫巍巍伸手敷上她額頭,微燙,卻不知道是適才曬的,還是真發了熱。雙成不敢哭,更不敢多話,將恐慌摁回去,勉強扯出一點笑,“王妃您別怕啊,一定不會有事的。”
越棠見她喪眉耷眼、淚盈於睫的模樣,只想笑,搖了搖手,“多大點事兒呀,歇歇就好了,哭什麼......”話沒說完,胸腔裡又是一陣惡心,舉袖掩面直喘。
等稍稍緩過勁兒來,便慢慢走回她的院子,正好醫官也到了,隔簾診過脈,又問今日去了哪兒、用過何吃食,也不忙下結論,退出去寫了藥方,這才回來囑咐病人。
“王妃寬心,眼下症候不嚴重,是不是痢疾尚兩說,先用兩帖藥將養著,切勿貪食生冷瓜果,等明日臣再來為王妃診脈。”
為王公貴戚看診的醫官都圓融,極盡委婉,因不願得罪貴人,也是怕話說滿了事後擔責。雙成聽得雲裡霧裡,心中沒底,悄摸出去追上醫官,一徑想問出句準話來。
醫官無奈,只得多露了幾分白:“王妃年輕,底子好,本該再過幾日方顯出病勢的,偏巧今日驟冷驟熱,將病灶提前逼了出來,不見得是壞事。只看這兩日的進展吧,腸胃失和,胃氣上逆,頭前免不了受些罪,茶水裡微微擱點鹽,適量飲些,等吐完了再徐徐進流食,若能在腸胃裡留住,便算捱過去了。”
雙成聽完仍舊懸心,回到房裡,果然見王妃正探身咳嗽,想是才吐完,忙倒了杯清水端過去,讓她漱口,一邊嘆氣,“這病來得突然,希望也能去得匆匆。”
越棠崴身躺回榻上,迷瞪瞪地想,確實來勢洶洶,甚至有點兒詭異......怎麼瞧著像是犯了忌諱,上天懲戒她來著?
先前在跨院裡與趙銘恩胡鬧,尤其最後一句話,太縱性、太出格了,回想起來她還臉熱,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說出口的。
認真論,其實還是逞一時之快,讓他晚上等她——等她做什麼呢?她自己都沒想好。總之就是那身條、那張臉,太精彩了,大太陽底下耀眼,月色燈影裡必有另一番風味。賞一賞,逗一逗,或許還能上手感觸......她是王府的主人,養他個把月,要點好處不過分吧,對他有興趣,那是給他臉啦。
可惜啊,前腳撂下虎狼之詞,後腳就遭了報應。
大熱的天,身上卻冒起冷汗,肚腸裡抽搐,一陣陣犯惡心。越棠裹緊了她的小被子,翻身蜷縮起來,疲累地闔上眼。
那些旖旎心思,暫且沒力氣琢磨了,越棠悶聲說:“我睡一會兒,等藥煎好了叫醒我。”治病的態度還是很積極的,她討厭病懨懨的自己。
迷瞪了一會兒,身上不舒稱,翻來覆去睡不著。半夢半醒間,聽見女使喚她喝藥了,便坐起身,一小口一小口忍著惡心飲盡。喝完藥還特地下榻,在地心轉圈兒,為使藥性順順當當發散,盤桓了足有小半個時辰,覺得差不多了,方躺回榻上歇息。可惜才停下,又忍不住吐了一回,算是白忙活一場。
雙成心疼地直抹眼淚,“這藥不行,將那醫官叫回來再瞧瞧吧,換個方子。”
“人家也不是神仙,能有什麼辦法。”越棠有氣無力地說,“再煎一碗來吧,喝下多少算多少。”
於是又喝了一回藥,這下好些了,起碼沒再鬧肚子,草草擦洗過後熄了燈,一覺睡到天明。第二日醒來,還是沒精神,渾身使不上勁,不過自己摸摸額頭,倒不燙手了,總歸是好兆頭。
雙成眼巴巴地問:“王妃吃些東西好麼?”
越棠品咂了一下,搖搖頭,“沒胃口,吃下去也是空折騰,再等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