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璐見船離得遠了,趙姨娘她們也模糊不清起來,方不露痕跡的回身退了一步恭敬做禮道:“寶璐不是謝府中人,即便只有五分伶俐的心也要當十分的用,寶璐如今仰賴大人生活,若是十分不識時務一分一毫不懂大人的用意豈不辜負大人的好意。”
謝嶠垂眸見她十分避嫌也不在意,捏著玉柄紙扇上前一步看著江湖風景,輕輕的敲著欄杆,眸中帶上幾分笑意:“沈七姑娘處處要顧及處處要顧全,活著豈不累嗎。”
寶璐答:“身為人難得有幸如爺這般天之驕子,進退自如,我等芸芸眾生只好小心求安穩罷。”
謝嶠聽了倒笑:“人生在世哪有真正的自由與超脫,不過都在這紅塵中罷了。”說罷轉身回艙。
那邊岸上,趙姨娘她們瞧得分明,謝嶠一上船便去尋寶璐,趙姨娘覺得這是對寶璐的看重,如今沈家與寶璐斷絕了關系,看到謝嶠如今待寶璐,她才算放心,又見謝嶠那般親密的與寶璐站在一起說話,一顆心完全安到肚子裡,握著寶玲的手道:“哎,謝大人這般對七丫頭,我心裡頭便放心了。”
寶玲含著淚點點頭,謝嶠看重寶璐是好事,她的心也能安下。
二人看著船漸漸遠去,直至天邊看不見才悵悵的回去。
船上幾日,寶璐多於老太太身邊伺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凡有謝嶠過來請安之時便借機出去,連對眼都不曾,便是司書司畫二人處處盯著她也指不出一個錯處來。
司書司畫二人見她十分規矩,又見謝嶠每日問候老太太也只是問候半句多話也無,一顆心中也漸安下來。二人□□之時,倒是道,雖出了一場大事,但到底有驚無險,還能將寶璐一下撇出去更是意外之喜。二人回頭一想倒更覺得那幾日疏忽反因禍得福了,暗暗的還慶,幸好有那奸細。
眾人在船上行了一段時日接著又坐了幾天馬車才到夔州府。謝老太太與謝嶠因是南方人,此番一路水船下來也還好,只是後面幾天馬車稍有些疲憊,寶璐不敢馬虎皆是隨伺左右,便是謝嶠過來問安也無空避嫌。司書司畫二人雖盯得緊但二人皆是北方人士,這輩子沒坐過這麼久的船,頭幾天還好,後面也實在熬不住多躺在艙裡休息,讓明兒、月兒二人伺候著,下了船亦是無力去挑寶璐的刺。
夔州府的府邸早已有人打掃幹淨備候著,謝嶠等人一到便可入住,謝老太太因坐車疲乏一到府邸便攜了寶璐先進了她的院,其他人等皆按主次進了各院,司書司畫仍是在內書房,杜姨娘挪了出來仍是單獨院落,在謝嶠後面的院子,謝老太太與謝嶠院仍隔著正堂。
一眾人歇了半日方打起精神整理行裝,寶璐本來被安排在謝老太太院的左廂房,後老太太緩了半日回過神來,道,杜姨娘尚有單獨一個院落,如今寶璐在謝府是客,豈能如此屈就,但若是安排在別處,寶璐到老太太院未免遠了一些,況老太太院西側已無正經的院落,東側過去司書司畫、杜姨娘她們就已佔了兩個,倒是老太太院與謝嶠院中間隔著的正堂後面還有個小院子,老太太不欲寶璐住遠索性就安排在正堂後面的院子。
所以此刻寶璐坐在院子裡,東側可見謝嶠院的後樓,西側可見老太太院的後樓,她正好夾在中間。
司書司畫二人見了這佈局不免生了些話,這般正經的院落怎輪得到一個外人來住。這話傳到寶璐耳中,她也充耳不聞,謝府老太太最大,謝老太太愛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她安生住著不生事便罷。
此後每天寶璐只來往於自己院子與老太太院,司書司畫二人暗暗觀察了一個月,見連寶璐貼身的兩個丫環綠蘿與翠芸都不曾往東側謝嶠院移過一步,又見謝嶠每日回來只一人閑處書房中,雖不親近她們卻也不曾提起沈寶璐。二人思量一來還是在國喪期,二來如今各人身份不一樣行事必受拘,三來此番外貶謝嶠必然十分受挫也無胡鬧的心,二人自信憑借多年對謝嶠的瞭解,只要日後多加軟語寬慰,謝嶠必能想起她們二人的好來,遂也不再將沈寶璐放在心上,只是想著之前在京城的事情,二人平白受了些氣,心有不甘,安分了一段時日生了一回閑話,說是寶璐與謝府非親非故在謝府白吃白住的臉皮忒厚了的。
謝府下人除卻老太太院及各人身邊跟著的,皆是後來到夔州新買的,一來對之前的事不瞭解,二來見寶璐只是客居,司書司畫二人卻是正經主子身邊的人,兼而這些下人人員素質不如京城的,難免閑話多起來,有事沒事聚在一起磕牙。
寶璐自然也是聽見了風聲的,心中明白司書司畫二人如今緩過勁來,又來針對她,但她如今十分拎得清,充耳不聞便罷。
但寶璐忍得住,外面的下人卻是當她好欺負的,加之司書司畫二人明裡暗裡的挑唆,這些人愈發將寶璐看輕去,有時竟當面也不忌諱。
翠芸跟在寶璐身邊聽過一回,那日二人從老太太院回來,兩個婆子正坐在夾道上一邊的石階磕牙,隱隱約約聽見她們在說,沈姑娘就知道溜須拍馬巴結住老太太,怕是心裡對爺也有意思,這才賴著不走。
翠芸氣不過大喝了一聲,“亂說什麼,看我不撕爛你們的嘴。”
兩個婆子竟也無十分懼色,只是笑嘻嘻慢騰騰的站起來:“哎喲,擋姑娘路了。”說罷,只虛虛的做了禮便轉身往另一邊去了。
翠芸鼻子都氣歪了,指著遠遠離去兩個婆子的背影道:“姑娘,你看看這些人,什麼意思?”
寶璐淡淡道:“我不是謝府正經主子,自然沒資格要求別人,咱們客居謝府說來確實是在佔謝府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