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晴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徑自走入殿中。
見了容禦,她劈頭就問;“禦哥哥,你真的相信幕後主使是裴文鑒?”
容禦從堆積如山的奏章中抬起頭,揮手屏退殿內的宮人,起身繞過書案,走到她身邊,淡然道;“人犯供出的是他,不是他,還會是別人麼?何況他有足夠的動機,不管裴婉淑是自殺還是他殺,都和你有關,他自然對你和容珏懷恨在心。”
初晴搖了搖頭,“我不相信他是這種狹隘的人。”她定定看著他,“就算裴文鑒真的恨我,裴婉茵豈不是更恨!她連裴婉淑都能殺,自然也會有將我當成障礙除去的想法。我聽說鳳鸞宮的人也被下獄了,”
容禦搖搖頭,將目光移開,“你又不是不知道,鳳鸞宮的宮人被送入慎刑司是因為宮裡丟了東西,和你的事沒關系。並沒有人指證是裴婉茵就是主使,人證物證都沒有,我知道你看她不順眼,但大周國法並非兒戲,且不說她是皇後,就算是個普通人,也沒有僅憑懷疑就給人定罪的道理。”
這番話,猶如重重一擊,聲音落下,初晴耳邊卻依然有轟鳴聲嗡嗡作響,只覺得心裡彷彿有什麼在瞬間轟然粉碎。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容禦,“你的意思是我徇私枉法?”
容禦轉眸看她,幽沉的眸光籠罩著她的臉,“初晴,裴海也是悍將,領軍作戰的能力不輸給李信,一旦有戰事發生,我要防著西涼,也不能將趙鵬和韓明調入朝中,而朝廷缺少的是可用之才,你明白麼?”
他看似是故意岔開話題,初晴卻再明白不過,這就是他給她的答案,他要保住裴海,便要將罪名推給裴文鑒。
她苦澀的笑了笑,“你將裴海當成一把殺人的刀,就算這把刀把我殺了,也是能將功補過的,對不對?”
容禦雙手環住她的肩,一字字說;“不是裴海,他沒有這個膽子。”
初晴失望地搖搖頭,“我知道不是裴海,是裴婉茵,他們是親兄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只是,為什麼裴曄不一樣呢……”
容禦嘆了口氣,和聲說;“初晴,我將裴文鑒交給你處置,你可以殺他,也可以放了他,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好不好?”
初晴苦笑,後退一步,聲音裡帶著一絲諷刺,“多謝皇兄。”說完,她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殿外,她對裴曄道;“陛下已經將你叔父的處置權給了我。”說完,她將長公主令牌給了裴曄,“拿著它去大理寺接人吧。”
裴曄抬起頭,雙手接過令牌,指尖顫了顫,薄唇微動,眼中彷彿有千言萬語,卻只艱難地說出了三個字;“謝公主。”
裴文鑒被裴曄接回了他在城郊的府邸,這場風波就這樣結束了。裴文鑒住在裴府中,只是被削去了爵位,清廷候的爵位由裴海繼承。滿朝百官都稱贊長公主大度,趨炎附勢者忙不疊地向裴海道賀,而昔日的一代名相,已經名聲狼藉,徹底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而裴海雖然繼承爵位,心裡有所放鬆,卻也高興不起來。
鳳鸞宮的主殿,宮人都被屏退在外,只有裴氏兄妹耳熱。裴海看著裴婉茵憔悴的模樣,心中沒有憐惜,恨不得給她幾巴掌。他的手顫了顫,還是按下了心頭的怒火,冷冷的說;“你已經是皇後了,就不能安分些,放著好日子不過,為什麼一定要得罪那個洛初晴?這一次雖然沒事,但洛初晴萬一死了,即便沒有確鑿的證據,只要陛下心中生疑,也會讓你給她陪葬。你知不知道宮外的人是怎麼說你的?那些人不敢在你面前說什麼,私下都盛傳你是一個多麼狹隘陰毒的人,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名聲了麼?”
裴海指的宮外的人就是勳貴圈的女眷。裴婉茵人在宮裡,聽不到什麼對她不利的流言,而裴海的夫人卻深有體會,只不過裴夫人的立場也不便和裴婉茵直言,只和裴海提起過,勳貴圈的女眷幾乎都不將裴婉茵這個皇後放在眼裡。
裴婉茵沒想到裴海會這樣疾言厲色地指責自己,委屈地說;“大哥,難道你只留心外人說我的壞話,就不沒聽到過關於陛下和洛初晴的傳言嗎?”
“朝中的人都不是傻子。”裴海微微搖頭,“陛下喜歡誰,就讓他喜歡好了,他和鎮國長公主是什麼關系還輪不到你來管,你插手,反而顯得你心胸狹窄。我早對你說過,當務之急是生下太子。”
裴婉茵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冷冷一笑,道;“你以為我不想,可光是想有什麼用?大哥急著要我生出太子來,對陛下也很不放心吧?”她盯著裴海,一字字說;“你以為我要除掉洛初晴是為了爭風吃醋,皇後可立也可廢,太子也是如此。我情願陛下廣納後宮,不管他有多少女人,都是和我一樣的擺設,卻也都低我一等。可洛初晴不一樣,我總有一種預感,只要洛初晴入宮,陛下遲早會因為她廢了我。”
“這些我都想到了,洛初晴是有封邑的公主,陛下只要還顧及名聲,就不會強行迎她入宮。”裴海有些煩躁,他看著裴婉茵,按下心中的不耐煩,繼續說;“你要做的就是保住後位,在陛下還需要裴家的時候生下太子。其餘的什麼都別管,別被抓到把柄。”
裴婉茵突然從裴海的眼中看到一絲狠絕,飛鳥盡,良弓藏,裴海很清楚裴家在容禦心中的位置,如今,北疆局勢不穩,一旦她生下太子,裴海,又會做出什麼事來?
皇帝早逝,幼主即位,外戚把持朝政在前朝並不是沒發生過……
容禦是她的丈夫,可他並不愛她,如果裴家失去價值,容禦對她也一定不會心慈手軟。
裴海也在打著她的主意,在容禦活著的時候,他們是一家人,可容禦死後,她的孩子繼承皇位,裴海會不會為了那個位置,與她反目?
不過現在擔心這些還為時尚早,她必須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容禦和裴家,她都不能失去。
思緒飛快運轉,她垂下眸子,做出低眉順目的姿態,低聲說;“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