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陰霾厚重不堪,管他暗夜無垠漫長,只消這一個擁抱的剎那,便當消冰融雪。連笙奔向他,只覺腳下黃土都變了顏色,她已許久沒有這般,如釋重負過了。彷彿沉沉枷鎖應聲卸下,滿心徒餘久別重逢的歡喜。
實在是久別重逢,他與過去明眸愛笑的她的,久別重逢。
連笙張開手,就要一個雀躍,撲入他的懷裡。
然而急急一聲“報大帥!——”,一名小將突然殺出,擋在連笙跟前,連笙慌忙剎住了腳。
“接哨兵來報!已於百裡外看見朝廷兵馬大營!”
“可已安營!?”
“應是方到不久,正在安營!”
長恭面色驟然大變。
長恭帳中,一眾將領聚而議事,長青與墨白二位先生一併被請了來,坐下便見長恭面色凝重立於案前,抬眼見人已齊,方才緩緩開口道:“今日請諸位前來,是有一樁十萬火急之事,需與諸位商議。”
“大帥請講。”
“昨夜突襲,逼退燕軍,三軍將士功不可沒,本應犒賞,然而眼下朝廷兵馬正在百裡以外安營,衛家軍才退虎豹,便迎豺狼,不說將士皆已疲累不堪,只論軍需供應,眼看將也困難。我再三顧慮之下,想與諸位商議,放棄據守一夫關,今夜行軍,取道鄞城。”
“放棄一夫關?”話音剛落,便見滿屋子議論之聲乍起。
“是。”
“大帥!衛家軍據守一夫關多年,有地形之利,貿然放棄轉去別處,只恐得不償失啊……”有大將抱拳而起。
周遭眾說紛紜,附議聲有,反對聲亦有,長恭皆仔細皺眉聽著。然而當下正在思忖,卻忽聞身旁一聲清咳。
長青推了輪椅出來,清了清嗓子道:“眾位將軍,不知可否聽我一言……”
滿室大將在這一聲清音之後,倏然一怔,而後竟漸漸停了下來。許是感念衛大將軍,眼下但見大將軍獨子,無一不是睹生者思亡人,哪怕只看在大將軍的面上,也當由他一說。
於是長青得了片刻寧靜,抬頭望向長恭一眼,微微一笑,便頓一頓首道:“長青鬥膽,在眾位將軍面前且談一點愚見。我私以為,大帥所言,應是眼下唯一生路。”
滿室屏息側耳。
“原由有三。衛家軍連日作戰,正亟需喘息,若以疲乏之師對抗朝廷精兵悍馬,實是不智之舉,此為其一。
“一夫關對北乃是天險,對南卻無半點優勢,朝廷軍此行,必然斬斷衛家軍所有退路,據守一夫關,便同居於井底之境,朝廷軍只消圍困你我,甚至不必耗費一兵一卒便可手到擒來,此為其二。
“鄞城原是前趙國都,城牆堅固,城中物資補給充裕,可解衛家軍軍需上的燃眉之急。且前趙被我大齊併吞後,朝廷只留下萬餘兵馬駐守鄞城,若衛家軍兵行險招,連夜奇襲拿下鄞城,比之固守一夫關,不知應當省力多少。此為其三。”
長青話畢,便見帳中一陣沉默。
半晌過後,有大將起身抱拳道:“我等皆聽大帥指示,請大帥定奪!”
“請大帥定奪!”
一聲呼,連聲應。
長恭環視一圈帳內,忽便一錘定音:“好!傳我令下,三軍將士白日整休,酉時集合,漏夜行軍,奇襲鄞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