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在我身後,此刻我的臉能夠安全藏在陰影中,在與他相隔一個短坡的距離時,我勒緊馬韁,停駐原地。他先是揮了揮手,然後很友好的向我比劃用當地民族打招呼的手勢。
“你好。”他率先開口。
沒認出我。
我一時沒回應,他又用了一聲蒙古語打招呼:“塔賽白努?”
真沒認出我?
緊繃的肩膀略微放鬆,一瞬間有些慶幸,隨即生出不滿,我都能一眼認出他,他為什麼不能一眼認出我?
大半夜的,他跑出來做什麼?
“你好,請問你能聽懂我說的話嗎?”他上前幾步。
我該怎麼回應,點頭?搖頭?前進交流?轉身離開?
我沉默著點頭。
“太好了。”他似乎鬆了口氣,“我記不得路了,可以麻煩你帶我到附近的度假村嗎?你知道附近的吉桑坦伊度假村嗎?”
“……嗯。”說話前我無意識的吞嚥口水,嗓子有些發緊,刻意壓低聲線:“你,怎麼走到這裡的?”
他似乎是愣住了,一時間沒回答。
心中有些忐忑,但我敢說話,就是賭他認不出來。無論是聲音,還是語調,和少年時期相比,變化很大,再說隔了那麼多年,沒人能從短短一句話就認出來。
“我忘了。”他說。
第一句話開了頭,之後再開口反而順理成章,我繼續壓低嗓音:“其他人在哪?你自己走到這的?”
“你普通話說得真好。”他低下頭,拍打身上的草屑,聲音很輕地說,“自己順著路就走到這裡來。“
他抬起頭,上前一步:“你是巡邏的工作人員嗎?”
他沒認出我很正常,這麼幾年,羊奶馬酒養出來的個頭,比以前結實了不少。
“一個人別在外面待久,早點回去,別被狼吃了。”
他驚異地扭頭,四處張望:“附近……有狼嗎?”
有啊,成群結隊的,最愛捉落單的人吃,細皮嫩肉的,它們喜歡得不得了。
想說的話在舌尖滾了一圈,又咽回肚子,最後實話實說,幹巴巴道:“沒有。”
我翻身下馬,牽著韁繩調轉馬頭:“跟在後頭,我送你回去。別靠太近,小心馬踢你。”
他問:“你不騎馬嗎?”
“你跑得過它?”我反問。
此時他卻提出我意想不到的要求:“那我可不可以騎?”
我停下腳步,強行忍住回頭看他的慾望,同時質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自來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