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真的對他一點兒興趣也沒有。”
“我只想讓你試試,聊個天又不會少你塊肉,等聊了幾次,發現實在不合適,再否決也不遲。”
她的態度異常誠懇,以至於流露出哀求的意味,我一咬牙:“行行行,就約個時間再見個面好了。”
“真的?哦,太好了!”老媽立刻撂下抹布,“我這就去給介紹人電話。”她難掩雀躍,走過我身邊時甚至忍不住揪了一把我的臉,好像對待小孩子那樣,又恢複作寵愛的心情,雖然仔細想想是不無諷刺的。
既然偶像劇裡的肝腸寸斷說服不了我,我的腦海裡佈局著酒席擺幾桌、紅包怎麼分、新房裝修錢誰出……這些問題像拼圖,證明瞭我原來是個那麼現實的人,那我就應該面對現實。
看看現實究竟會帶來什麼吧。
經過老媽熱絡地聯系,第二天我便和辛德勒在商場三層的餐廳裡見了面。稱他為辛德勒,因為在第一面的刻意疏遠下,當時我壓根兒沒有把那位註冊會計師的名字放在心上,只隱約記得他之前穿件風衣,有些鬍子拉碴,無論從外形還是年紀都接近那位黑白色的“辛德勒”。
顯然我內心持續著最後的掙紮,如同想從旋風式吸水馬桶裡生存下來的一頁衛生紙。這是我精心挑選的場所、精心挑選的座位,我希望藉助光線、角度等多項輔助,能夠讓辛德勒先生看起來比早前年輕一些。
“抱歉抱歉,我來晚了。”“辛德勒”一入座便直道歉。他脫下外套,在對我客套頷首的時候紋路便淡淡地刻了出來。
我漫不經心地擺手:“沒事。我也才到。”
“昨天剛回國,所以睡得晚,鬧鐘上了也沒用。”他繼續解釋。
“哦,辛苦了……”我避免與他目光的直接接觸,在咖啡杯的杯沿上打圈。然而很快那裡倒映出他半個影子,我又坐直身體:“做這行很累吧?”
“倒是真的,一年下來沒幾天能好好地休息。錢雖然是賺得不少,可每一分都是辛苦錢。”他的視線在我臉上停留了片刻,“你好像也瘦了,最近很忙麼?”
“啊……嗯……前不久總經理剛來視察過。”
“一剝就是一層皮呀。”辛德勒做出深有感觸的樣子。
我禮貌地笑笑,拿勺子在咖啡杯裡胡亂攪兩下。
“那週末一般做什麼?睡覺?還是有別的休閑活動?”他拿著最傳統的相親談話路線。
“睡覺吧,上上網,看看電視,也談不上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活動……”我也懶得扮演淑女,用經常反穿衣服的能耐對人吹噓是如何擅長手工女紅。
“看來還是很忙呀。”
“嗯,事業拼幾年,一眨眼就老了。”
“我也是同感啊。兩者根本沒辦法兼顧。”他注意到一旁路過的服務生,喊住對方後又轉向我,“不好意思,剛才出門得太急,沒有吃飯,叫兩份蛋糕。你要添點兒什麼嗎?”
其他人是怎麼回事呢,怎麼做到的呢?其他那些相親成功的人,是一見鐘情還是日久生情呢?而所謂的生情,具體的界限又在什麼地方呢?到了什麼地步,你可以對自己坦然地說,對方是想與之共度餘生的人,是發自內心地希望與他組建家庭,沒有什麼結婚的壓力,沒有逼迫?
我回想自己過去三不五時的相親經歷,即便沒有碰到特別驚悚的例子,但也常常是在短暫接觸後,只希望手邊能有根甘蔗能讓我把對方揍出糖尿病。
話不投機的。——“沒有這個智商就別跟我開玩笑!那些網路段子我早在八百年前就看過了!”
興趣不合的。——“就他那體重還愛好‘騎馬’,我完全可以控告他虐待動物!”
性格差異的。——“前三十分鐘聽他滔滔不絕怎麼在醬菜市場挖到第一桶金,後三十分鐘我就專注於他嘴角邊忽大忽小的白沫了。”
純粹討厭的。——“你確定他不是太監?真不是?”
然而,偏偏老媽從來不理會我的各種判斷,她一口一句咬定是我太挑剔,似乎認為沒有什麼不能克服:“誰是完人?”
“那我就能和所有這些不是完人的物種結婚了?包括太監?”
“話也不是這麼說……”她又開始王顧左右,“總之,你要學會接納別人。”是的,她把我的愛情狀況作出單方面解釋,一切原因都只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