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的相思灣老城,大雪紛揚。
她蹣跚走至火爐邊,取出燙好的酒,方年過不惑的他,卻白髮蒼蒼。他悶聲飲酒,想起方才的夢,如鯁在喉。
夢中,相思灣的盛夏,滿池荷花開得正好,一娉婷女子身著淺色黃紗裙於一葉舟中扎著荷花燈,午後夏風吹拂著她腰間硃紅繫帶,她將燈放入水中,目光溫柔。他呆呆望著心漏了幾拍,划著小船撥開層疊荷葉,走近她,情不自禁脫口道,
“姑娘...”
女子抬頭,眸子乾淨清澈,如同這汪碧水。
他意識到自己唐突,不由得尷尬一笑,
三月初五的相思灣熱鬧非凡,鑼鼓喧天,大街上人來人往,紛紛議論著娶親的少城主。
“聽聞少城主今日娶妻,還是一個來歷不明的漂亮姑娘。”路邊的小販悄悄地談論著,眼裡是止不住的訝然。
另一人反駁道“那個是個半身不遂的人,要不是他命好,降生在洛家,我看呀,他就連命都保不了,還談什麼娶媳婦!”
小販搖了搖頭,附和道“不過也真是的,這洛少城主二十有三了吧,怎麼就還沒斷氣?唉,命不由天呢!”
樓閣處,傳來一男子的低嘆“命不由天?”轉身看著身後的白衣女子,“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女子窺探到他隱藏在眼底的無奈與痛恨,一連從身後擁住了他,“公子,你知道的,我不需要名分。”
大漠孤煙,錦旆陳舊。
越過山頭便是官道,他卸下銅面淨衣,讓隨從帶著護衛歇歇,解解饞。
那女子髻邊牡丹豔麗,笑意盈盈提著酒壺走進屋,“公子也解解渴?”
他瞥見她手臂上的劍傷,薄怒驟逝,笑道,“有勞。”
她執壺的手輕顫斟滿酒,看到他全部飲下才掩門離去。
蛇毒半盞茶功夫生效,見他們一行人全都昏死,她這才舒了口氣。
後院一地清暉,她那覆滿鱗片的臉露出兩隻森綠蛇眼,尾巴盤旋在馬車上,載貨的馬匹受驚,她還來不及開啟籠子,背後驟起涼風,胸口便多了個血窟窿。
他手中劍泛著冷光,她咬牙虛晃一掌拍向他,趁他避讓,蛇尾一擺鑽進黃沙消失不見。
見她逃脫,他卻並未追。那黑色鐵籠裡關著條小蛇,背上長有四翅,吐著信子,神色恐懼又蓄勢待發地盯著他。
她並不解,這般怪物竟還有人出高價購買。
春來發幾枝時,那時候,在路過如畫西湖,彼時草長鶯飛,細雨縷縷。他在湖心小亭避著青梅雨。沿著青石板,遙遙望見一曼妙女子執傘立於花枝翠蔓下。
想著,莫不是戲文裡的白娘子。
他再次到西湖,是為了相思灣的賑災事宜。
西湖入夏以來烈日炎炎,到了後面直接變成了大旱大災。他到時,四下皆是一片狼藉,西湖水早已乾涸,青柳枯死,寸草不生,鄉民散在各處,路有腐骨。
下屬稟報災情,詢問安撫災民後如何,正要應答,卻瞥見一女子執傘徐徐從長街那頭走來。他對下屬揮手,道“先穩住民心,不日定將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