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手爐踮足近,眾蕊含苞者怒放者含羞者皆具,梅心清淨,唯缺盛雪梅苞。冷氣倒吸,緊盯澄黃花蕊大失所望,貝齒怒咬,惱上心頭,翻手掀去掌中爐,見媵鬟喏喏驚懼俯首,氣極反笑。
等了數年,仍未等到梅心雪。天公當罰,更當責!今年雪事不合,天公應重改!
天憎梅浪,亦憎本宮。雪中春信重為梅心無根水,期年不得,天公有意難我。
入眼是蒼茫的白雪,耳畔是寒風呼嘯,渾身裹挾著刺骨寒意,向來是不怕這些的。只是不知為何,這風雪之中像是憑空生了冷刺,一根一根紮在身上,疼極了。
“錯弦你知道的,那人大限已到,你這般作為,乃是違逆天命,是要受天譴的。更何況,天命難違,你護得了他一時,護不了他一世。強行留住他的性命,只會讓他死得更慘更痛苦罷了。”
是這樣麼?
待她回到相思灣時,那人已經陷入沉睡了,隨行大夫一個個搖著頭離開了房間,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天命難違嗎?
尹錯弦怔怔地望著他蒼白的臉,又一次了,他們重重複復無數次,這是第一次生出無力感,這世上,還有生死是誰都無法控制的。
是選擇讓他安詳逝去,還是痛苦活著,答案很簡單。
接下來的日子顯得很平靜,沒有人來打擾,期間他醒過一次,她抬眼看見他雙眼睜開時,以為是眼花了。
他偏過頭,朝她笑了笑,兀自想了一下,問她:“阿我記得剛開始我問過你的名字,你告訴我你是錯弦。我現在想想也許一開始就錯了。”
尹錯弦沒有想到他好不容易醒過來,想的卻是這個,但她依舊是認認真真的回答了他的問題,點了點頭。
“嗯。”
他忽然神采飛揚,一點也不像病重還昏迷半年才醒的,將逝之人。
尹錯弦默然點了點頭,他看著她,忽然嘆了嘆氣。
“對不起,錯弦是我連累你了。”
當年下雪山時,山神看著尹錯弦說,一旦入世,便會與塵緣糾纏不清,很難脫身的,明明她早就可以。逃離了,但還是自己掙扎著,又回到了水深火熱之中。
她那時尚且不太會說話,也未曾回答過山神自己的想法。沒想到一直記得這件事麼?
她垂眸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平靜的道:“沒有,你想多了。”
他唇角的笑意有些飄忽,似乎下一秒他就會消失。
尹錯弦緊緊握著他的手,但他又沉睡過去了,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在那之後的第三個月,像往常一樣從他床邊甦醒,抬頭望他的時候愣住了。
看不到他的未來了。
尹錯弦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確認他死了,死在了她最不喜歡的,蒼茫雪夜裡。
一瞬間的,0她又重回到了與塵世隔絕,不知年歲的生活。
青山綠水之景,襯得人竟俗氣了些,但又享受其中,便不得抱怨了。二人共一舟,自江面沉浮,伴著怡人天氣,倒是舒心。
看人划槳生疏模樣,有些許生趣,生怕船翻,故連忙上前幫忙。看人呆愣模樣,心中生起玩意,想借機樂她一番,便故意將那船槳打滑,嚇得人連忙叫喚,“船要翻了,快跑。”
說完就要被人拉著離開,安慰人冷靜些許,扶她至船中坐下,自己則將船槳重新劃穩。再喚人出來,將早已準備的魚竿遞人,一起垂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