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仍看著她。
眼神清正,行為卻一點都不端正!這就是世人眼中的清高名士!
羅令妤轟一下,臉紅心熱,但她強撐著裝鎮定,暗示自己不能輸給陸昀。陸三郎舉止間那股子浪蕩輕浮的味道,絲絲縷縷,浸透羅令妤周身。他的氣息包圍著她,吞噬著她,纏成絲線,將她扯入他懷中,再將她吃幹抹淨。陸昀俯身貼耳,唇碰了下她頰畔的發絲,成功讓她更加僵硬:“沒摸出什麼來啊,妤兒妹妹莫非暗示我,我該脫了衣讓你摸個夠?”
羅令妤一把推開他,義正言辭、一身正氣地指責他:“佛門清修地,陸昀,請你注意言行,做個善人!莫褻瀆我佛!”
陸昀彎唇一笑。他並不是那般信佛,但如今身在佛門,這種話自然不能亂說了。
他還要再說話,忽聽到山寺中鐘聲敲響。鐘聲嘹亮而悠長,在山中響起,如水波般一重重卷向四周。開善寺中停留的善男信女,在這一刻都心懷虔誠,駐足聆聽鐘聲。
羅令妤也望向鐘聲敲響的方向,閉眼聆聽。
陸昀便站在她側身後看她,見她朱唇赭頰,眉目清婉。豔豔風情流動在眉眼間,然因年紀尚小,並不甚清晰。若她再大一些,再大幾歲……整個建業城的郎君們,都會為她瘋魔吧。
美色惑人,自古如是。更何況羅令妤這樣的美人,還不放鬆自我的修行——他幾乎沒見過她有懈怠的時候。
她怎能就這般精力滿滿呢?
陸昀漸看出羅令妤身上有別於其他女性的地方,他漸漸明白自己每次盯著羅令妤時,自己到底在看什麼,在奢望看到什麼。奢望她是精彩的畫卷,奢望她的每一面都濃墨重彩,與眾不同。他不愛清秀小佳人,他就欣賞這般顏色鮮妍濃鬱的女郎……
鐘聲落了,羅令妤睜開了眼。陸昀淡定地移開目光,當做自己並沒有在她閉目時一直盯著她看。羅令妤看他時,只看到陸三郎在淡然地看風景。羅令妤的目光再低下落到他腰際、自己方才為他繫上的荷包上,女郎歡欣道:“我方才求了佛祖,佛祖答應了啊。我說這個符讓你一直戴著,保佑雪臣哥哥在邊關平安康順。”
陸昀目中一跳,捕捉到重點。他聲音繃起,慢慢的:“誰告訴你我要去邊關?我不是與二哥說過,我不會去麼?”
羅令妤悵然道:“你是騙他的啊。”
陸昀語氣怪異:“……他都不知道我是騙他的,你卻知道?”
羅令妤踱了兩步,憂鬱地嘆了口氣:“那是二表哥純良,不知你是如此花花腸子之人。”
陸昀其實並沒有刻意掩飾,他該做什麼便做什麼。只是陸顯傻,他三弟說什麼,他便信什麼。可是羅令妤本來就不輕易信人,陸昀我行我素的風格,她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在他書房看到那麼多有關於北國和南國邊關的書,羅令妤心中就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那一刻,心中的駭然,難以言說。
羅令妤仰目:“你怎麼從來不跟我說你想去邊關呢?你是怕我和二表哥一樣阻攔你,和你吵架麼?”
陸昀向前一步,欲解釋:“令妤……”
羅令妤示意他不必多說,她面上噙笑,努力做出大度懂事模樣來。羅令妤笑盈盈:“我和二表哥不一樣的。二表哥不喜歡你去苦寒之地,怕你受苦。可是我雖然在其他地方不一定支援你,但是去邊關打仗,為國為家,這樣的事,我是一定會站在你這邊的啊。”
畢竟她的親人就死在戰亂中。
汝陽就在南國和北國的交界線上。
她縱是再多的毛病,在這一點上,也和陸昀同站線。
羅令妤一眼又一眼地將他打量,柔聲:“我知道陸三郎是陸家二房的獨苗,陸家都不願意你上戰場。但我也聽說陸三郎的父親就是大將軍,以前也是在邊關保家衛國的。雪臣哥哥,說不定你父親,和我的父母,就曾見過呢。說不定你幼時曾經跟你父母來過我們汝陽呢。”
陸昀定定看著她,啞聲:“……我不記得……”
羅令妤的意思當然不是要努力和他攀上關繫了,她只是要扮出為他著想、賢惠乖巧的樣子來:“……總之,我站在你這邊。我送你符,送你荷包,你要好好收著啊。以後到了邊關,你要好好照顧自己,保護自己。你是貴族郎君,沒有僕從侍女相隨,當不適應那邊生活。但也無妨,待久了,總會適應的。你別擔心陸老夫人他們,他們自然也不同意你走,但我會幫你勸說他們的。”
“雪臣哥哥,好男兒志在四方,志在天下。我心裡懂你!”
她林林總總說了許多話,心裡已經泛酸,已經難受得不行,偏面上要作出這樣理解陸昀的樣子來。其實羅令妤也真的理解,她也確實支援陸昀去邊關。然同一時刻,她也如陸老夫人、陸二郎那般,不希望陸昀走。她想嫁他,想成親……他若是走了,若是回不來……她也如他的親人一般,希望他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