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的打算是再過半年,自己這酒坊經營地更好了一些再說提親事。現在卻覺得緊迫起來——雖說王氏的打算是先請媒婆張羅,定親應該是明年的事情。可是這種事情怎麼說的準?說不定半道就有了一個再滿意不過的女婿,拍板定下了!
夜間躺在床上,想著這件事,崔本心裡暗暗計較:這件事恐怕要重新計劃計劃了!
確實要重新計劃,不過不等他因為這件事麻煩家裡,家裡先找上了他的麻煩。就在第二日,正月十六。現在是正月裡,即使分家了的兄弟也常常去到老父那邊,也就大哥崔仁的房舍處。
女眷們打葉子牌、消遣說話,兄弟們則是就著小酒喝下酒菜,說些少年時代的事情。又因為崔本如今新分家出來了,所以今年說他的特別多。
崔家的規矩並不嚴,對於孩子分家也是一樣。長輩並不一定要孩子等到自己去世再談分家,而是更喜歡看子弟分散,每一個都能支撐家庭。這也是當年的崔家先祖的見識,按照他們的看法,崔家子弟之間真有情誼,即使分家了也會相互扶持。若是彼此生厭,那麼就算沒有分家,也不要指望互相幫助,沒有互相扯後腿已經算是難得了。
而眾子弟分家出去也有好處,如同撒種子一般,在一個窩裡。要是好的話一起成活固然很好,若是不好,豈不是都完了?種子撒開,即便只有一株成活,那崔家也就算是延續下來了。這就像是買菜的時候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小民的智慧雖然很質樸,卻一點也不粗劣。
到崔本這一輩,分家的規矩一般是成親的時候分出去。但有的子弟成親之前就已經能獨立了,那麼之前分出去也無妨。這樣說起來,成親的時間其實是最後期限。無論怎麼樣,一個男子在成親之後總該獨立起來的。
崔本已經分出去了,而且看起來前程大好,經營的酒坊看起來十分興旺。幾個當哥哥的還好,也就是多給他說說生意人脈上的事情——崔家這些兄弟,或許都各自有些毛病,但在兄弟齊心這件事上還是做的不錯的。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沒有什麼利益沖突!
不像是久拖著不肯分家的人家,崔家早早分家,而且每個兒子分家的錢糧都是早就定好的,除了長子崔仁多得了一所房子,其餘的人都是一樣的。崔仁是長子,又要奉養父親,有這一點特殊待遇大家都無話可說。
大抵因為這個,崔家兄弟之間關系沒有那麼複雜,更沒有相互算計——反正算計不算計的,你能得的東西就那麼多。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哪有那麼多時間勾心鬥角!於是這樣兄弟之間感情反而很好,至少比很多幾世都聚居在一起,無數遍強調兄弟情誼的大家族兄弟感情要好得多。
倒是當嫂子的有各自的想法,到不能說有什麼心思好壞。只能說女人家麼,總是容易說到婚姻嫁娶之事。現在崔本既然在成家之前就已經立業,那成家的事情就更是刻不容緩了。
崔家老二崔義的老婆尤氏,就是當初在一合酥點心鋪鬧笑話的那個婦人。她現在就是興致勃勃道:“我表妹劉四姐你們知道麼?那人物不用說的,今年十五歲,正是說親的好時候,我娘說也讓我幫著打聽打聽。我當時一聽就想到了自家,肥水不流外人田麼,看年紀配本哥兒使得,配源哥兒也不錯。不過還是本哥兒好,畢竟當哥哥的不定下來,那能說弟弟的事兒。”
說起來這劉家也是很有名氣的,尤其是前些年。當初王氏和太平巷子裡的婦人們都議論過呢,就是那個‘不重生男重生女’的劉家。只不過他家調理女兒顯然是失敗了,劉家大姐兒後來婚事不順,二姐兒也不見得多好。到了三姐,因為年紀不算大,還能改過來,勉強有了過得去的婚事——然而還是受了前面姐姐名聲的影響。
如今最小的劉家姐兒也到了要說親的時候了,尤氏強調道:“我那表妹生的標誌,是個花朵一樣的人物。這之外料理家務等等也是難得的好手!說起來那些過去的事情你們也是知道的,這就是我那姨媽家裡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要我看來都有些矯枉過正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竟然家裡所有的事情一肩挑,像個主婦一般,這實在是過頭了。”
這並不是又是說的偏頗,女孩子固然要在家的時候學習各種技能,為將來操持一個家做準備。但是太過於辛勞也不好,除非這家人實在困難。這是因為一個女孩子一聲過的最舒服的日子也就是做姑娘的這一段,這之後就見不到什麼輕松日子了。再加上姑娘是嬌客,在家的時候自然該百般憐愛,所以時下的規矩就是在家姑娘們過活輕松。
見妯娌們都點頭,又是才轉向大嫂道:“大嫂,人說長嫂如母,如今娘她老人家又早就仙去了。本哥兒的婚事,最說的上話的就是你了。你說說看,我這劉家表妹如何?我看配本哥兒恰好呢!”
崔家大嫂笑著搖搖頭:“我哪裡就成了這種角色!本哥兒的婚事說到底還是看爹怎麼說,隔房的嫂子...說是長嫂如母,其實差著好大一截呢!天底下說話是一回事,過日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況且這件事也少插手一些,不然日後本哥兒和他媳婦過的好,那也就罷了。過得不好,現在牽線的人只怕都難做。”
崔家大嫂是當時崔父仔細挑選才給大兒子聘進來的,別的不說,見事情明白。不說做出多少好事兒,至少她是絕不會惹事亂家的那種型別。對於普通人家來說,這種媳婦已經是上上簽了。
不過崔家大嫂不搭腔,不代表別的妯娌沒有意思,越是很快討論起來——其中也有各種微妙的勾心鬥角。說起來崔本如今也是很多人家屬意的女婿了,生的不壞,家世不錯,現在更是證明瞭自己可以立起來。如此這般,難道還不是佳婿?
幾個嫂子回孃家的時候,但凡孃家有適合的親戚的,都會讓其幫忙牽線。女人麼,總是想要幫扶孃家的。這會兒開口才發現,不只是自家孃家,而是妯娌們的孃家都在打這個主意,一時很有危機感起來。
等到午間吃飯的時候,崔仁就笑問娘子:“你們在內間不是在打葉子牌?我們怎聽的後來越來越吵鬧?並不像是打葉子牌了,難不成是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說的這般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