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國公與揚州知府無仇無怨,可和他的老師可以說是血海深仇。當年揚州知府的老師正是靠著打壓以定國公一系為首的勳貴集團而一舉成名,自此之後原本煊赫上百年的定國公府再不複輝煌,和普通國公府沒有什麼兩樣。
這個時代師生一體,學生天然地就是老師一派,這種關系的穩固程度甚至超過父子!
至於蘇州知府,則更加明顯了,無他,各為其主而已!兩人背後支撐的閣老正在內閣鬥的火熱,說他參與辦理這個案子沒有問題,那是誰都不信的!
趙鶯鶯未必知道這些複雜的關系,可是稍一打聽知道定國公恩怨並不難。至於蘇州知府和揚州知府兩個在地方上別苗頭的新聞常有聽說,推知一些蛛絲馬跡也順理成章。
理清楚這些之後趙鶯鶯就知道了,之前一直勒索揚州百姓的知府,甚至運河河總等官員恐怕一個都跑不掉!
朝廷要修河堤,朝廷要北方賑災,朝廷要辦水師,一重又一重的負擔壓在百姓身上,這本身沒什麼問題。可是明眼人都知道,朝廷不可能要那麼多!藉著這些名目,這些年各級官員不知道吃拿了多少!一部分孝敬了上頭,一部分自家享用!
烈火烹油都是民脂民膏吶!
這些官員何以這麼大膽,要知道這裡可不是那個窮山旮旯裡,揚州的事情想要激起水花是很容易的。他們所作所為一點都不隱蔽,簡直膽大包天!其中的奧妙並不複雜,只不過上頭有人而已。
事情就是這樣,若是上面有人看不順眼,那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若是上面的人要保,就算惹出天大的麻煩也能消弭於無形。官場上面的事情向來如此。
這一次借科舉案必定是政敵發難了,而上頭的人曾經承諾過兜得住場子,然而事實告訴他們沒有人能隻手遮天,他們兜不住的!
以趙鶯鶯不甚靈敏的政治頭腦都知道,這種政敵間的戰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要麼不動,一旦動起來那就是必定要斬草除根。不然留下什麼根子,那就是實打實的後患無窮。
這個訊息表面上和趙鶯鶯沒什麼關系,然而她還是非常高興——靜靜地等到事情結果,實際上結果也一眼望得到頭,現在的揚州官員恐怕會經歷一場大換血。之前勒索揚州百姓勒索的厲害的家夥被換掉,怎麼能不高興!
雖然說有‘天下烏鴉一般黑’的說法,新來的官員也不見得是個好的。可是再壞也不會比之前更壞了,而且這好歹是個希望,一切往好處變的希望!
這種大案往往是三堂會審,中間可不簡單。只不過事情要趕在今年會試之前解決,原本慢騰騰的官僚少見的迅速起來。從初審、再審,中間傳喚人證物證,到最終判決,中間一個月不到。至於剩下的事情,那就是執行判決了而已。
緊鑼密鼓的要進行再一次科舉,與此同時是所有涉案官員和其他人員的判決。
事情不出趙鶯鶯所料,揚州這一批官員最終都被查出來與此案有關聯。其中罪首是揚州知府,他被判了斬立決,受到牽連的還有他的家人。女的被充入賤籍,男的則被發配邊疆,只有九歲以下的孩子逃過一劫。
其他的官員殺頭的殺頭,流放的流放,最輕的也是抄家之後貶為平民,並且一生不得翻身。一時之間揚州州府和底下縣衙十個裡頭有九個都倒了大黴!
非要說有誰運氣足夠好,那就是運河河總周大人了。這位大人曾經有過大功,天子也正是因為這個提拔他重用他。現在他被查出來犯了大事——當然不是科舉案這麼簡單,拔出蘿蔔帶出泥,科舉案只不過是一個引子,藉著這個往下查才能查出真正的大事!不然憑借科舉案哪能造成現在這麼大的動蕩,又能重罰這麼多官員!
這位河總大人身上背了貪墨河堤銀、收受賄賂、侵吞田産、結黨營私等十餘條罪責,每一條罪責看其所作所為都令人發指。天子再念他的舊也不能保下他了,但最終他可比知府大人結局好得多。
抄家清算,以家産抵扣他這些年的貪汙和賄賂,最終發現還倒欠朝廷一百多萬兩銀子。於是天子令他全家流放雲貴,終生不得離開。又令周家滿門償還一百萬兩欠銀,世代累還直到還完為止。
這樣的結果是整個揚州都歡喜的——不管來的是不是好官,至少他們能確定走的是個貪官啊!
得到了這個結果,萬民感激,政敵得利。至於天子,在得知手下肱骨大臣如此不堪後難免痛心疾首一番。最終又覺得世道還是好的,因為這種事還能翻出來,要真是朝堂昏暗,這種事能看到?當皇帝的只能看見一片海晏河清而已。
於是皆大歡喜。
就連眉嫂子這樣不關心官府的也歡喜與趙鶯鶯道:“這下好了,走了這些貪官,揚州總算是要回到以前的好日子了!”
趙鶯鶯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不過她並不會打擾此刻普通百姓相信的幸福,於是只是拍了拍眉嫂子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笑著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