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的情況太緊急了,我還沒來得及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江熹,”女人體貼地為他整理了一下外衣下擺,“很久以前,喻逐雲從南河跑到宜城的時候,是我收留他在門市房住了幾天。他很聰明,從當年的鄰居、養父母嘴裡聽見了,他是從宜城走丟的。我剛想替他去警察局報案,就想起了這些年大人們總說的,喻家以前弄丟過一個孩子的事。”
南晴側過臉,很認真地望著她。
這是上輩子,這輩子,他從未了解過的,有關喻逐雲的事。
喻奶奶的老家在宜城,老人去世的時候總講究落葉歸根,於是當年的喻爺爺就帶著喻逐雲回這裡祭拜。卻沒想到那個時候到處都亂,喻家樹敵多,難免被盯上。
喻逐雲被拐走後,喻爺爺幾乎一夜之間老了十歲,愧疚萬分,漸漸的,身體也不如往常了,若非特殊情況,都在首都療養。
偏偏那次那麼巧,竟然真的讓江熹帶著喻逐雲碰上了。
“說實話,我當時也覺得很震驚,”她安靜了兩秒,慢慢開口,“因為我只是隨便猜猜,根本沒敢想喻逐雲真的是喻家的孩子。”
“當時的他看起來根本就不像。”
“聾了一隻耳朵,穿著不合適的破爛衣服,小心翼翼地站在那。我想給他買件新外套,他不肯,因為不敢花錢。我吃盒飯,給他帶了一份,他不敢吃。等我吃完了……他只敢拿我剩下的盒子。”
南晴不敢打斷江熹。
然而他已經控制不住地掩面,幾乎難以呼吸。
“我當時問他,左邊的耳朵為什麼會聽不見。他一開始不想說,後來才告訴我。”
“農村裡每家每戶都會養狗用來看家護院,他平常在家,不能去上學,還要承擔所有的家務,動輒被打罵,唯一跟他好的就只有那條狗。他經常自己吃不飽飯,還會跟那條老狗分。”
“後來他那時候的弟弟作天作地,抓了一大把鞭炮往狗窩裡炸,把狗嚇得大叫,被咬了一口。”
趙貴和王娜立刻從廚房拿了把刀出來,二話不說朝著那條看家護院好幾年的老狗身上砍。一下又一下,腿斷了,尾巴斷了,身子抽抽的。
那年只有幾歲的喻逐雲再也忍不住了,跪下來求他們別殺這條狗。
沒有人會聽他的。狗死了。被他們殺了燉肉吃。替狗求情的他,被趙貴打聾了一隻耳朵。
沒有什麼別的原因了。
喻逐雲左耳失聰,就只是因為這個。
甚至彼時,在他整晚因為那條死去的老狗、失聰的耳朵哭泣時,他遠在首都的親生父母,正為了新生的孩子舉辦著盛大的宴會。
場景恢弘空前,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和喜悅。
沒有人替他治耳朵。
沒有人站在他身邊。
也沒有人保護他。
南晴泣不成聲。
眼前一片朦朧,大顆大顆的眼淚啪塔啪嗒地往下掉。江熹嘆了口氣,給他拿了許多紙,那眼淚卻彷彿怎麼擦也擦不淨。
不知到底過去了多久,南晴倚在椅背上,閉上了紅腫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