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晴眨了眨通紅的眼,忍著淚意:“嗯,是我呀。”
他冰涼的手從被沿伸了進去,關掉了詞典筆的錄音,摸了摸喻逐雲的指尖。語調還跟往常一樣溫柔。
喻逐雲的眼睛卻慢慢睜大,臉色在一瞬間變了,彷彿看見了什麼很恐怖的東西,忽地往後躲了半米。
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抗拒南晴的接近。雙手死死地抓住被單,青白的骨節幾乎要破皮而出,像是要竭盡全力把自己藏起來。
南晴忍住洶湧的淚意,沒有因喻逐雲的動作而改變態度,輕輕柔柔地攏住了他的肩膀:“你沒找我,我來找你啦。”
“很疼吧?”南晴幾乎有些哽咽,“……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總是沒能在你需要的時候陪在你身邊。
喻逐雲的身體僵住了。
他沒有避開南晴的擁抱,只是過了好半晌,才扯出一個相當難看的笑,側過頭,露出自己尚殘留著血跡的右耳。
他知道南晴看見了,猜到了。
喻逐雲的聲音很輕很輕:“我把詞典筆弄壞了。”
“……”
“我,沒去找你,沒做到答應好你的事,也沒好好學習,考不上在首都的大學了。”
南晴摟著喻逐雲的後頸,顫抖著搖頭,眼淚洶湧蜿蜒:“不難過好不好?沒關系的,真的,做完手術聽力或許會被影響那麼一點點,可你還是聽得見的。一定可以……”
喻逐雲臉上那抹難看的笑容愈演愈烈,雪白的紗布因過度用力而被染紅:
“我一直這樣。我本來也該這樣。我不該希望會有什麼人替我說話。不會的。沒有的。我應該殺了他!我應該殺了她!我應該把他們兩個都殺了——”
南晴扣住他的後腦,有點強硬地吻了上去。
冰涼的眼淚順著臉頰滴滴往下滾,濡濕了交纏的唇瓣。南晴撬開喻逐雲的唇縫,一點點地往裡吻。呼吸滾燙,唇齒交纏相依。四周的空氣被汲取殆盡。
眼淚是鹹的。
像彙聚著溪江河湖的大海,容納了世間所有無所遁形的悲傷。
鐵鏽味漸漸彌漫,鬆口時,南晴的舌尖和下唇火辣辣的疼,他卻恍若未覺,摁了床頭的呼叫鈴。
喻逐雲的額頭幾乎燙手,包紮好的傷口已經崩開,第一次露出這般難忍的表情,痛苦地捂住自己的雙耳。
篤篤跑來的護士見狀嚇了一大跳,立刻喊人來觀察情況。
南晴在原地怔怔地看了幾秒,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身上沾的水珠,低下頭,一點點地拿毛巾擦。
還好已是術後第三個月。他在外面的凳子上坐了一會,漸漸地緩了過來。
江熹結束通話電話,向他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