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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 (4 / 8)

清水山從未有人進入,至少山下的居民從不敢貿然進去,祖輩代代相傳下來的警告,沒有人會當做耳邊風置之不理。偶爾有幾個壯年漢子,仗著身強力壯入了山林,不過半個時辰也會漲紅了臉狼狽跑出,唇瓣發紫,頸部青筋暴起,軟倒在田地裡不省人事,直到被人發現送回家中。

這一睡,便是數十日,醫者來看過後道是攝入過多的瘴氣,會對身體器官有些損傷,但人沒事,只是要沉睡昏迷些時日,有可能會醒來也有可能再也醒不來了。家人聞言像是被倒塌的房梁砸到了一般,趴在床前痛哭不止,漢子是家裡的主要勞動力,如果他醒不來了這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風了。

好在這人命大,過了兩周就醒過來了,又將養了幾天就恢複得與之前一樣,只是當旁人面帶好奇的詢問他清水山的情況時露出驚懼的神色,任人怎麼旁擊側敲也不開口,引得別人愈發好奇,卻也深深的敬畏著,自此之後,再無人敢踏入那裡。

清水山裡並沒有什麼稀奇古怪的地方,如別的山一樣是片密林,只是因為那片瘴氣罩著不動才無人敢入。漢子本來就心裡帶有畏懼,進了林子後不熟悉路況只能瞎轉悠,再加上呼吸間被攝入體內的瘴氣,眼前逐漸産生了幻覺,變成了自己嚇自己,還差點嚇死。

這些事情沒有人知道,村人的先輩不知,就連中招了的漢子也不知,他不但不知,而且還把幻覺當真了。如果非要找出一個對瘴氣略有了解的人,那大概是村裡獨居的老獵戶了。

早些年間楊峰曾同老獵戶學了些手藝,他待獵戶如親父,獵戶也對他極好,把一身本領都傳授給了他。獵戶的家裡有一張虎皮,厚實而又完整,只在隱蔽處有幾處傷口。談起這張虎皮老獵戶頗為得意,“這虎皮是清水山上打的。”他對上楊峰明顯不信的眼神,灌了一口酒後笑道,“阿峰莫要不信,清水山的瘴氣是厲害,但也並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

“採些山下的雜草槌爛加水漚一個晚上之後把紗布浸泡在裡面,再泡上一個晚上後取出來擰幹,要用的時候矇住口鼻就能擋住瘴氣。”

這事老獵戶從不對外人說道。他也曾經獨自一人去探過清水山,在發覺自己頭昏眼花後頓時驚呼一聲“不好”,也不敢多留,跌跌撞撞就出了林子,等他跑出密密匝匝的葉幕,接觸到陽光的時候已然是雙腿打顫,肌肉痠痛沉重,倒在地上只能用爬的了。長時間的奔跑讓他口幹舌燥,又沒有力氣去尋找水源,只能隨便在地上抓了一把草嚼,等到冰涼苦澀的草汁滑入咽喉,獵戶頓覺渾身一輕,原本還有些模糊的眼前明朗了起來,手上也有了力量,聰明的他瞬間明白了這些雜草的妙用,又將它改良製成了更為方便的面罩。

他對於蓬萊仙師曾在清水山落腳也是信的,所以除了那次進山打虎外就沒有再去,也不希望別人去擾了神仙清淨,只是楊峰是他唯一的徒弟,將來是要給他養老送終的,告訴他也無妨,只是還得口頭上警告一番,以免這傻小子洩露出去。

“雖說能防瘴氣,但是山內蟲蛇異獸不在少數,又是在瘴氣中繁衍生息了數百年,說不定也帶了毒性,就算沒有毒的,也是常人輕易惹不得的,就拿這虎來說。”他拍了拍虎皮,“吊睛白額,只是大吼一聲,便宛若晴天霹靂,震得整個山崗都搖晃了一下。甫一撲上來,就單掌拍碎了臂粗的棍棒,大嘴張開,皆是滿口晃眼的尖牙,上面還帶著血色,腥臭熱氣撲面而來,如果不是我腰間別著一把長刀,早就被吞到肚子裡去啦!”

見少年楊峰瞪大了眼,嚇得兩股戰戰,獵戶不但不安慰幾句,反而趁著這股勁頭叮囑他,“可嚇人?嚇人便對了,你日後要記住了,除非當真活不下去了,否者不準往山裡去,這林子裡又何止一隻老虎!”見他被自己唬住了,只顧得上猛點頭表示聽進去了,這才滿意的哼著不成調的小曲,繼續喝他的酒去了。

而如今便是活不下的了,楊峰拿起巾布擦了擦柴刀和箭頭,將它們藏在柴火堆裡,等天未亮家裡的父母尚未發覺便出發,如果他也能打死一隻虎,再剝了它的皮去賣,就能將女兒贖回,甚至還可以剩下銅錢度日。

月華淡淡,中年漢子的臉上滿是果敢的堅毅。

翌日,楊峰趁著家人還在沉睡就出了門,只找了一個小童讓他等到了太陽變得大如盤盂的時候再去告知自家父母,為了讓小童幫忙,楊峰還給了他一個摻了香油的面餅,這原本他剛得了日錢買來的,打算給二老和楊蘭吃的,如今也只能捨出去了。

面餅剛一拿出來,小童原本還有些猶豫的樣子登時就變了,髒兮兮的小手抓住了就不肯再放開,對於楊峰所說的自然是一口答應,只是心裡還是有些惴惴不安,“阿父說不許靠近清水山的,峰叔,當真不會有事嗎?陵兒不要這餅了,峰叔莫去。”話雖如此,小童還是有些不捨的攥了攥後才把手攤開。

“這是自然。”楊峰心裡一暖,微微伏下|身來摸了摸小童發的是不許孩童靠近清水山,峰叔是大人怎麼可能有事,拿去吃吧。”

小童不疑有他,立馬歡歡喜喜的拿起面餅咬了一口,盡管外面的酥皮已經變硬不複之前的香脆內軟,但還是難得的美味,小童將咬了一口的餅收了起來,臉頰微紅的小聲朝著楊峰道謝,蹦跳著歸家,他還有個不滿周歲的弟弟,回去把餅捏碎成小塊,再泡在熱水拌成糊糊分他吃了,弟弟就不會再哭了吧?

像是解決了什麼後顧之憂,楊峰拿出別在褲腰帶上的柴刀,背上背負著弓和箭筒踏入密林。他是楊蘭的父親,就算別人都放棄了他也不能放棄她,此一行若是身亡此處,就當做他自己運氣不好不能將女兒帶出火坑,但求得心下無愧,只是他還是心憂家中老人,但是想來有村人幫襯,應該沒有什麼大問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日中時分已過去許久,聞訊而來的楊成和楊秦氏飛奔至此,臉上老淚縱橫,就像豆大雨珠沿著充滿裂縫和碎片的屋簷一樣“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濺起了些許灰塵。剛失去孫女不久,又要面臨可能喪子的風險,兩個老人像是被抽掉了脊樑,沒有了半分的氣力。

山風從遠處呼嘯而至,卻吹不幹楊秦氏臉上的淚痕,她哽咽數下,一絲血腥氣順著鼻尖鑽入,駭得她猛地抬頭看向隱在瘴氣內的山林—— 一隻約莫三米長的大虎蹣跚而來。

黃白黑交錯的條紋,毛上盡是淋漓的鮮血,雙目睜得極大極圓,下顎張開,露出一口銳利的尖牙來。楊秦氏跌坐在地,身體僵硬得半點都不能動彈,楊成的反應要比她快些,他棄了手裡的柺杖,抬手攙扶起了坐在地上的楊秦氏,攬著她的臂膀轉身逃跑,但是因為跛腳而且人老無力,速度很慢,眼看著就要落入虎口,二人都心聲絕望之際,只聽一道分外熟悉的聲音自虎腹下傳來。

“阿父阿母莫慌,是兒。”

只見那老虎陡然往旁邊一倒,露出楊峰滿是斑斑血跡的身影來。

作者有話要說: 4000+奉上,已卒

☆、第 16 章

清水山,草木蔥蘢,細小的溪流蜿蜒,難見盡頭。

適才下過一場小雨,輕薄的瘴氣非但沒有被驅散,反倒愈發朦朧,彷彿又是一年春寒。

褐皮白腹的羚羊結伴而來,領頭羊的長角微彎,上頭還棲息著一隻鵝黃小鳥,胸羽蓬鬆,身子圓潤,在看到不遠處的溪水後發出一聲“啾”的清脆聲響,立而撲騰著翅膀飛去,領頭羊抖動了下獸耳,隨後抬起蹄子,也跟著低吟一聲,示意羊群跟上。

在它們身後的草叢裡,趴伏著一隻三米來長的老虎,等到羚羊群喝完水離開後,老虎才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低下頭在溪邊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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