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杯之後,趙清海斜著眼問張小北:“聽小葉說,你最近老做噩夢?”
張小北苦笑一下,把對張小葉的那番說辭又重複了一遍。
趙清海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像小葉那麼好蒙,那什麼歲考是啥我不太清楚,但是它再難也比不上童子試和院試吧?你那時都沒緊張,這次倒緊張上了?誰信。”
張小北被問得無話可說,也驚訝於趙清海的敏銳。
趙清海湊近了問道:“你是因為黑虎的事做噩夢吧?”
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事已至此,張小北也不想隱瞞了,他老實承認道:“是的。”
趙清海沒說話,猛一仰脖,灌下一大口酒,用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過:“第一次做噩夢很正常。我當年被人圍攻,失手重傷了一個人時也是你這樣,嚇得我幾宿沒睡好覺,老是夢見一個血刺胡啦的人來找我算帳。”
張小北道:“原來你還經歷過這些?”
趙清海擺擺手:“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了。你用腳指頭想想就明白了,我一個小叫花子,在外面什麼事碰不到呀?被惡狗追,被人追打,打死了都沒人管。不然,這一身打架的功夫從哪兒來的?都是親身實戰來的。”
趙清海忽然又問張小北:“那你後悔嗎?重來一次,你還這樣做嗎?”
張小北想了想,若是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幫黑妮,他總不能看著她不管,只要他救了黑妮,黑家的人就會盯上他,以黑大富那吝嗇的性子和黑虎的執拗,黑虎還是會發狂,他為了避免三個姐姐受到禍害,還是會走上這條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別的辦法,除非黑家人或是張家一家還有二伯一家搬離張家村,可是這個工作量太大了,他暫時無能為力,那麼就只剩下最後一條路。
張小北聲音沉重:“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
趙清海啪地一下拍了一下桌子:“這就是了,既然你不後悔,那就咬牙挺過去。我告訴你,小北,身為一個男人,就是要擔當起保護家人的責任。哪怕最後很多人怕你、恨你,你還是要去承擔。”
張小北如遭雷擊一般,腦子一片空白。他從趙清海那簡單又粗糙的話裡,似乎領悟了什麼,又似乎什麼也沒有領悟。
不知不覺中,張小北喝了不少酒,他被趙清海扶回去的。回到宿舍,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夜,他沒有再做噩夢,只是醒來有些頭痛。
他看看外面,一派秋光,陽光正好,決定今天休息一天,去外面走走,順便去看看黑妮。
張小北穿過幾繞八拐的巷子又問了兩次路,終於到了城北。
這裡跟潘家食肆和縣學門口都是不一樣的景緻。潘家食肆靠近縣衙,是縣城最繁華的地帶所在。而這裡,也是一片繁榮,但來往的行人,三教九流都有,有肩挑手提進城販賣農産的農民,也有一路大聲吆喝的小商小販,當然還有各色街痞混子。街道也不像商業街那樣整潔幹淨,兩旁的商鋪雜亂無章,又小又破。
張小北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掛在外面的荷包被摸了不下三回,張小北笑了笑,還好他謹慎,錢都藏在懷裡和袖籠裡。
張小北按照趙清海給他的地址一路尋找過去。
終於,他在一棟斑駁退色的紅漆大門前停下。
他抬手輕輕敲了兩個門。
過了一會兒,一個三四十歲、舉止文雅的婦人前來開了門。
張小北頗有禮貌地說道:“我前來拜訪楊老太太,請問她在家嗎?”
婦人和氣地答道:“楊大娘出門了。”
張小北忙道:“沒事,我在院子裡等她一會兒。”
說完,他便側身進去了。
婦人怔了一下,不過,見他年紀不大,長得又俊俏,舉止斯文,也沒有阻攔他。
張小北打量關這個院落,發現院子的圍牆比別的牆高了許多,牆上面還有尖利的像刀一樣的石片以及瓶瓶罐罐的碎片。這也難怪,這一帶很亂,他們院子裡住得又都是老弱婦孺,多謹慎都不為過。
院子裡面種有一棵棗樹一棵柿子樹,還有一個小花壇,裡面的月月紅還沒有完全開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