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硯對此等話題從來都是一笑置之,她並不覺得小孩子有多難相處,動之以情,教之以禮,有何難的?兄長不過是太過寵溺悅兒罷了,才會有如此一說。
每每被自家妹子取笑,景衡總是理所當然道:“等硯兒和陛下誕下麟兒,便懂為兄此時得心境了。”
景硯聞聽此言,雖是大羞,但內心裡仍是不以為然。
直到今夜……
她算是領教了小孩子的厲害之處。
她凝著雲睿恬靜的睡顏,小小的臉蛋因為溫熱而紅撲撲的,透著健康的可愛。
這樣的小孩子,這樣小,不懂的事情又是那樣多,分明就是這世間最最脆弱的存在;可是,殺傷力卻是那般的大——
她會用最最乾淨、最最純粹的眸光盯緊你,問出口的卻可能是這世間最最難以回答的問題。
自己明明被問得哭笑不得,甚至因著她的糾纏不停而微微動了怒氣,卻在看到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的一瞬,所有的不快俱都煙消雲散,只得打疊起百倍的精神應付她鋪天蓋地的問題。
比如,她會問自己:何為心愛之人?
若不是累了倦了睡著了,景硯真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應付這小小孩童的種種奇怪問題。
心愛之人嗎?
自然是一輩子刻骨銘心愛著的那個人啊!
即使天涯海角,即使陰陽相隔,依舊愛著念著,無法忘卻,更捨不得忘卻的那個人……
景硯心中一痛——
她的心愛之人,明日……明日就要大殮了。
大殮,便意味著那副自己眼中最最美好的軀體,那個始終佔據著自己的身與心的人,就這樣永永遠遠地躺在了那副裝飾得無比華麗精緻,卻冰冷孤寂得勝過冰雪的棺中。
她從此,便再也見不到他了,只有到了可以安心放下一切追隨他的時候,才可以再見……
如果可以,景硯寧願她的哲一直躺在那地底深處的雪洞暗室內。至少,那樣,她可以時時刻刻看到他。而不必,只能把一切變成刻骨噬魂的思念;而不必,今後只能在奉先殿內看到他的模樣。
但是,那樣,太后定然不會同意,朝臣和宗室也不會有人同意。
所謂“入土為安”便是這樣。
風風光光地被葬入鼎陵,那是世人眼中大行皇帝理所當然的歸宿。
可是,那是大行皇帝宇文哲的歸宿,卻不是她景硯的宇文哲應該的歸宿。
景硯的心,柔軟成了一灘水,卻也疼做了一團。
想著,念著,思忖著,竟不知何時,已是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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