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現在,還哪裡捨得下得那般狠手了。
待鎖上了裡間的門,鐘信便三兩下將自己脫得幹幹淨淨,一盆又一盆的冷水從頭到腳潑將下來。
仲夏苑裡,於汀蘭與鐘義的臥房裡燈水暗暗,人影輕搖。
鐘義在那大槐樹下已經連抽了三根煙下去,再想抽時,卻發現煙盒已空。
他煩躁地將空煙盒扔在地上,用力碾了又碾,終於深吸了一口氣,悄悄提起腳,竟往自己的臥房後窗處繞來。
鐘義知道後窗那裡,不像前面是厚重的錦緞窗簾,因為透氣,只掛了薄薄的一層白紗。
他輕手輕腳地湊到後窗前,站在窗邊的一角,偷偷向室內看去,白紗薄透,燈光下更如透明一般,看得室內無遮無擋。
只見於汀蘭正挺著肚子躺在室內的那張搖椅上,大約是嫌著暑熱,身上只穿著極薄的一層紗衣,鬆鬆散散,露著懷胎後明顯越發白嫩的身體。
而此時此刻,卻有一個人正探著身子,一張臉完全俯在了她的雪白的胸口之上。
鐘義整個人像是僵在了後窗外,兩個小腿突突地抖動著,似乎隨時都有癱軟的可能。因為他看得再清楚不過,整張臉俯在於汀蘭胸前的人,正是三房的六弟鐘智。
而現下鐘智的樣子,既有著情人間的狎呢,又似乎是在聽著於汀蘭腹中胎音。而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讓鐘義覺得胸悶氣短。
半晌之後,鐘義竟然沒有像很多抓姦在床的丈夫那樣,沖進去對姦夫淫婦又打又罵,而是悄無聲息地從後窗離開,並飛快地從角門出了自己的院子。
說實話,雖然方才的一幕對一個男人來說既羞恥又驚駭,可是在鐘義看到那畫面的一瞬間裡,卻並未有出乎意料的感覺。
或者說,那畫面,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自己這堂堂的鐘家二少,竟然被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戴上了綠帽。
他原是接了公司的電話才出了房間,此刻卻忘了初衷,不知不覺中,竟走到了鐘秀的院子裡來。
當看到二哥忽然出現,並且一臉喪氣之色的時候,鐘秀靜靜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叫了貼身丫頭過來,耳語了數句,不大會兒的工夫,小廚房便送了些下酒的小菜並一壺老酒過來。
“二哥,人生得意需盡歡,人生不得意的光景,或許也可以小酌兩杯,解解愁腸。妹妹雖不勝酒力,今天卻也可以陪你喝上一點子。這幾日我思慮良多,竟覺得咱們最近有好多事未免太過被動,倒讓別人佔盡了先機。這會子藉著這點酒,哥哥有什麼想說的,妹妹便洗耳恭聽,妹妹心裡面想的,哥哥也出出主意,總之鐘家二房裡面,斷不能再這樣被動了!”
鐘秀這些話顯然說到了鐘義的心坎上,他直直地看了妹妹良久,兩個人相視一笑,在夜色中,酒杯輕輕碰在一處。
當鐘義在鐘秀房裡小酌的光景,鐘家後花園的後角門裡,正匆匆走出了一個嬌小苗條的身影。
看門的小廝見到她時,便立刻堆上一副諂媚的笑臉。
“碧兒姐姐這大忙人怎麼也有空出來逛了,素日家看慣了那些閑人,倒是姐姐最少出來的。我這裡告訴姐姐,今兒後街上新來了個吹糖人的,說是又好吃又好玩,好姐姐你逛的光景若看見,倒幫我帶上一個回來可好。”
碧兒朝他甜甜一笑,“且把這門給我留好了,別說是糖人,便是麵人泥人姐姐都可以帶一車給你,若我回來時這門上了鎖,可小心你腿上的筋!”
她一邊和小廝逗著趣,一邊四處打量了一下,便飛快地順著後街向人流中走去。大約走到街中心的位置,趁人不備,擰身便進了一家糖水鋪,直接上了二樓的雅間裡來。
那雅間裡,一個高鼻深目,五官頗為洋氣的高大男子正靠在窗邊喝著糖水,見她進來,便朝她淡淡一笑。
“數日不見你,是又清減了些嗎?方才在視窗向下看你,怎麼這腰身竟會這般的苗條,當真是盈盈不足一握啊!”
碧兒見他開口便是誇自己的言語,一張臉上頓時飛上了紅霞。
“怪不得二小姐背後常說,安少爺就是慣會說這些甜言蜜語哄人,只是這話原應說給二小姐那懂風雅的人,我這做下人的,苗條不苗條又怎麼樣,還不是服侍人的命!”
她口中的安少爺正是鐘秀的戀人安醒生。
他此時聽碧兒如此說,便放下糖水,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一雙桃花眼只盯著她不放。